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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老师的男子约摸三十岁上下，背对着音然，看不清长相，但见他未发一言，似乎在思索什么，抬手在眼前扶了扶，音然猜想他一定是在扶眼镜，卡其色中山装洗的有点发白，但干干净净，笔挺的穿在身上，灰色的裤子有点长罩住了半个脚，他的一身行头虽不是崭新，但未沾农家人半分泥土，曾经音然问妈妈读书是为了什么，妈妈的话犹在耳边，读书是为了吃上公家饭，一身行头，干净，正气，妈妈的话语应该指的就是眼前这位老师吧。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不徐不缓：音大，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今日读书是为明日有出路，儿女都一样，都是龙的传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不对的，音枝成绩非常好，以后定能考上大学，飞黄腾达。
“停----停----”音新才很不耐烦地打断他，他才不想什么明日，什么考上大学，他音家八代都没读过书，照样不是活得好好的，那古时侯，中状元中探花的都是男子，跟女的有啥关系？自古以来，哪个女人不嫁人，不都是给人家生儿育女，娘家除了一笔彩礼钱，后面还有啥好处可捞，老古人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代代传下来的，肯定错不了，现在改革开放了，女娃子也和男娃子一样去读书，会写自个儿名字不就成了，这老师都来了三趟，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还不是想自个儿的钱，娃子们都不读书，他哪来的工资，哪有钱吃饭，一副文弱弱的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有力气干农活吗？那几百斤重的担子挑得起来吗？那几百斤重的稻谷推得动吗？跑这来说一大通道理，还不是想要学费。别看音大个子矮小，其貌不扬，他的花花肠子可是有九九八十一道
弯的，“哎呦，杨老师真不行，家里养了二十多头猪仔，没这丫头养，我们年关都要去喝西北风，实在抽不开身，话又说回来，我每年也交学费，她弟弟音海不正在读书吗？天热了，你就不要来回跑了，有这时间多帮我照看音海，音海麻烦您照看了，照看了”。
哎，杨老师叹了口气，他想说音海就不是一块读书料，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在学校里惹是生非，滋扰惹事，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坏的一点就通，人倒是聪明，心思也很活，可就不用在正道上，看到喜欢的东西顺手就摸走，罚也罚了，教育也教育了，他依旧不改，根本就不当回事儿，成绩那倒是，永远全校第一-----倒数！可这些话他如何去对音大开口，叫音大不让儿子读换成女儿，那是万万行不通的。音大重男轻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头顶上几个女儿全被扔进河里淹死了，这个女儿若不是二奶奶拿佛祖死压着，早就尸骨无存了，这老婆前脚生了女儿，后脚就被他打的遍L鳞伤，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音大无德，确实是个鼠目寸光的无德小人，哎！那让音枝上学，学费减半，要不先来上学？学费的事，我来和学校讲。
“杨老师，天快黑了，我再不去喂鱼就来不及了，自已的丫头读不读书，老子还是有这个权利的，老子说不读就不读了”，音新才下了逐客令，他铁了心要让音枝去养猪，“杨老师，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吃饭吧”。
哎，这一声叹息里已含了千头万绪，千言万语，这种情绪无处发泄，这种言语无法诉说。
那夜，音然躺在床上，盯着挂在蚊帐上的红蝴蝶结，没有了半丝喜悦，堂姐那如石雕般的模样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大伯说没有学费是骗人的，若真的没有钱，堂哥为何有钱读书？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复杂，音然不懂但又若隐若现明白了许多，有一个不争的事实，音枝读书梦被音新才活生生破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