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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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王二毛是被鱼腥味呛醒的。后颈残留的触感像块化不开的河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古渡口的青石板上,怀里抱着那具男尸。天边泛着蟹壳青,早起的鸬鹚在芦苇丛中扑棱翅膀,而尸体睫毛上竟凝着新鲜的露珠。
得找六婆。他背起尸体时打了个寒颤——男人的胸膛居然透着体温。渡口往南第三棵老槐树下,纸钱灰终年不散的青砖屋里,六婆的招魂幡在晨雾中沙沙作响。
灵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三朵灯花。二十年了...六婆用缠着红线的枯指点在尸体眉心,铜铃里立刻涌出汩汩黑水,这是走水路的赶尸匠,你爹当年接的阴镖。
七块霉变的桃符从尸体内脏中浮出,拼出半幅酉水舆图。王二毛认得那些朱砂绘制的漩涡标记,上月大旱时河床显露的巨石阵,此刻正在符咒上淌着血珠。六婆的银簪突然指向他左耳：听听水打雷的声音。
耳道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王二毛看见二十年前的暴雨夜在视网膜上炸开。爹的蓑衣下露出半截青铜罗盘,十二具贴着辰州符的尸首正在竹筏上起舞。河心突然裂开漆黑的漩涡,那些尸体颈间的铜铃齐声碎裂,爹的桃木匕首插进了漩涡中心...
他们动了河眼的镇物。六婆掀开尸体的藏青衣襟,胸口纹着八卦锁蛟图,当年十八寨凑钱请赶尸队送镇河棺,你爹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镖头。
鱼篓突然剧烈摇晃,王二毛捞起的草鱼正在化作银沙。他摸到耳后新生的鳞片,想起六婆说他出生那夜,酉水河涨了百年不遇的桃花汛。接生婆用掺着银鳞的河泥涂在他额头,岸边老龟对着产房叩了七次首。
尸体在此刻睁开了眼。漆黑的瞳孔里游动着银线,和王二毛在河底看到的丝线一模一样。六婆往他掌心拍了一枚生锈的青铜铃：今夜子时去鹰嘴崖,你爹的魂还困在镇河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