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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古董店里,檀香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柜台后的老板摸着指骨项链,后颈的火焰胎记比上个月更深了,耳后新糊的人皮纸上,朱砂字还没干透:第108任司仪,掌轮回灯,引迷途魂。七串项链突然发出幽光,每颗指骨里都映着登山者惊恐的脸——穿橙色冲锋衣的男生正在咬唇,短发女孩攥紧了登山杖。老板对着镜子咧嘴,腐烂的牙齿间渗出蜡油,镜面里映出的却是1943年的我,穿着磨破袖口的卡其色风衣,脖颈处挂着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指骨项链。
小喜,去把新灯笼挂到槐树上,今晚的月光适合炼油。黄大爷慈眉善目地揉纸扎女孩的头,指尖却捏碎了她的右耳,露出里面交错的竹骨和蜡油混合物。小女孩欢笑着跑开,手里的灯笼撞上我的,两簇烛火瞬间交融,我听见自己七十年前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溢出:灯油要换芯了哦...那是我坠崖前最后的遗言。
登山者们已经坐在桌前,眼神逐渐迷离。穿橙色冲锋衣的男生揉眼睛时,指尖勾住了黄大爷脸上的人皮纸,底下青灰色的纸扎骨架上,还粘着前几任黄大爷的残片——左眼是块碎镜片,右眼是枚纽扣。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堵着半融化的蜡油,双腿已成蜡油凝固的柱体,脚踝红绳上的灯芯固定符正在发烫,烫出细密的水泡。
烛灭魂散,无往生...歌声卷着山风掠过,黄泉村的红灯笼次第亮起,每盏灯笼里都映着不同时代的残影:1943年的我正在给探险队指认安全路线,1973年的黄大爷在给第二批登山者盛汤,2013年的古董店老板对着镜子粘人皮纸...所有画面在雾气里交叠,形成旋转的莫比乌斯环,环上每一个点都写着灯油二字。
黄大爷举起灯笼走向餐桌时,我终于感到蜡油顺着脊椎蔓延全身。透过油纸,我看见自己的脸在每个村民脸上浮现:卖茶鸡蛋的王婶眨眼时,眼睫毛抖落蜡粉;村口修鞋的李叔弯腰时,后颈露出和我一样的火焰胎记。他们用我的声音说着同样的台词,用我的手递上掺了曼陀罗的热汤,用我的眼睛注视着新的恐惧在登山者瞳孔里绽开——那是我七十年前在镜中见过的,自己濒死时的眼神。
天坑里传来锤子敲打竹骨的声音。第108批灯油的残躯被钉在木架上,匠人用他们的头发编灯笼穗,用他们的骨血浇灌后山的曼陀罗。山风送来最后一句童谣,碎成万千烛火:红烛红骨红衣裳...我的意识分裂成七十个七年里的每个瞬间:1943年接过登山者递来的巧克力,1973年在槐树下挂新灯笼,2013年给游客介绍指骨项链...每个瞬间都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像永远不会停止的走马灯。
而我们,终将在灯笼的火焰里,见证每一个新的黎明——那是用新鲜灯油的恐惧点燃的,永无止境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