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0/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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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下雨。他左手在弦上揉出颤音,雨水会泡糟蛇皮。琴筒上蒙着的蟒皮已经泛黄,边缘处用胶布仔细修补过。我注意到他的琴马是自制的,粗糙的竹片上刻着两道凹槽。
我们沉默地听了一会儿泉水声。对岸游船码头的喇叭开始循环播放安全须知,机械女声穿透暮色传来:...请勿将手伸出船外...盲人乐手忽然笑了:二十年前是真人喊话,那老头嗓子亮得很,能盖过整个湖面的蛤蟆叫。
湖心岛上的路灯次第亮起,倒映在水里像一串坠落的星星。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鼓点声,但被水面过滤后只剩下沉闷的咚咚,像谁在敲打巨大的木鱼。盲人乐手收起二胡时,饭盒里的硬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够买包烟了。他摸了摸饭盒内部,精准地避开纸币只取出硬币。起身时把饭盒塞进中山装内兜,动作流畅得像表演魔术。明天还来,他拄着二胡往北门方向走,泉水说想听《赛马》。
夜色完全笼罩湖面时,我沿着南门大街往回走。路过县西巷口,夜市摊主们正在支棚架。卖烤鱿鱼的小伙用铁夹翻动着滋滋作响的食材,腾起的烟雾中,他额头上的汗珠折射出霓虹灯的光彩。隔壁摊主往煎饼鏊子上浇面糊的弧线,与清晨芙蓉街的煎饼摊如出一辙,仿佛这座城市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轮回。
公交站牌下,穿校服的男生正用鞋尖碾蚂蚁。他书包侧袋插着矿泉水瓶,里面泡着几片发黑的柠檬。我要坐的K109路进站时,他突然抬头问:叔叔,这车到山大路吗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击中——原来在少年人眼里,我已经是会用叔叔称呼的年纪了。
车厢里挤满下班的人群,混合着香水、汗水和关东煮的味道。戴安全帽的民工紧抓扶手,他裤腿上的水泥点已经干涸成灰白色地图。我旁边坐着个抱公文包的中年人,他西裤膝盖处磨出轻微的发亮痕迹,手机屏保是道奥数题。
车经过泉城广场时,霓虹灯下的广场舞方阵像某种神秘的麦田怪圈。穿荧光绿运动鞋的大妈站在队伍最前列,她的红色丝巾随着旋转飘起,让我想起杂货店里那盏不停旋转的红蓝白三色灯。
到家推开门,发现早上买的槐花豆腐还在冰箱里。取出来时凉气顺着指尖往上爬,豆腐表面已经渗出细小水珠。我用勺子挖着吃,花香被冷藏后变得含蓄,反而更能尝出豆子本身的清甜。阳台外,隔壁的绿萝藤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最长的枝条终于越过了晾衣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