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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便利店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暖黄的团。陈秋怡摸出包里的降压药,发现铝箔板已经空了。手机在此时响起,丈夫的声音带着焦虑:妈刚才又摔了,护工说膝盖肿得没法碰......她站在公交站台下,听着电话那头母亲隐忍的呻吟,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发着高烧在诊室打点滴,母亲冒雨送来的热粥,铝锅把手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
雨越下越大,站牌上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字样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陈秋怡摸出手机,给私立医院王主任回了条消息:您上次说的事,我想再聊聊。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救护车的鸣笛从远处传来,在雨夜里拖出长长的尾音,像极了母亲年轻时在纺织厂值夜班,回家路上踩过积水的声音。九月的阳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私立医院的旋转门把光斑切割成碎片。陈秋怡盯着玻璃幕墙里的倒影,白大褂下隐约可见母亲塞的玉平安扣,红绳在锁骨处晃出细弱的弧线。王主任的办公室飘来咖啡豆的焦香,和社区医院的消毒水味形成辛辣对比。
秋怡啊,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王主任的翡翠戒指叩着桌面,特需门诊的诊室已经给你留好了,年薪这块我们还能再谈......手机在此时震动,是丈夫发来的手术变更通知:提前到上午十点,速来!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钟——9:47,指甲深深掐进真皮沙发的纹路里。
手术室门口的长椅冷得像块冰。陈秋怡数着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第17次摸向白大褂口袋里的降压药。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粘稠,像二十年前那个凌晨,她守在县医院走廊里,母亲的哮喘药在基层医院断货,值班医生只能给注射生理盐水。老人发青的嘴唇和此刻手术灯的冷光重叠,她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旁边的陪护椅。
手机炸裂般响起,小周的哭声混着电流刺进耳膜:陈姐,张大爷他......不肯用自费药,把吊瓶拔了!背景里传来杂乱的争执声,某个熟悉的嗓音突然清晰:我这条老命值几个钱别拖累闺女!是那位从私立医院转来的老人。陈秋怡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听见小周带着哭腔的低语:我、我用自己医保卡给他配了药......现在医保科在查......
消毒水气味里突然掺进铁锈味。她想起上周小周被患者辱骂时,倔强地抹掉眼泪说以后也要当像陈姐这样的医生。此刻走廊尽头的电子屏跳出血色的手术中,而记忆里县医院的走廊同样漫长,母亲蜷在推车上咳嗽,劣质担架的铁架硌出淤青——那时她刚拿到三甲医院的录用通知,却在看见基层医疗报告里县域哮喘死亡率比城市高47%时,把简历投进了社区医院的邮箱。
陈秋怡家属!护士站的呼叫像把钝刀。她冲过去时,丈夫正和医生争执:为什么术前谈话时没说需要自备人血白蛋白这类自费药我们一向提前告知。医生的钢笔在知情同意书上敲出不耐烦的点,现在药店都断货,你们自己想办法。陈秋怡盯着自费项目栏的红章,突然想起老人家属在社区医院签拒绝对话时,同样的红章盖在拒绝基因检测旁边。
手机再次震动,是社区医院的座机号码。她接起的瞬间,听见护工在那头喊:陈医生,你快来!张大爷把管子都拔了!走廊的瓷砖映出她摇晃的倒影,白大褂下摆扫过保持安静的标识。推开病房门时,老人正攥着小周的手腕,留置针的血珠滴在床单上,像朵缓慢盛开的红梅。
姑娘,老人的氧气面罩滑到下巴,眼神却异常清亮,别为难这孩子,是我求她......小周的白大褂上沾着药水,左胸的工牌歪成45度角,露出里面别着的卡通胸针——那是陈秋怡去年送她的入职礼物。医保科的干事举着记录仪跟进来,镜头扫过床头柜上的自费药盒,陈秋怡突然看清盒身上的英文标识:正是私立医院力推的那款进口药。
陈医生,你来得正好。医保干事的笔悬在记录簿上方,这位患者使用他人医保卡配药,按规定......是我让她这么做的。陈秋怡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白大褂下的玉平安扣突然发烫。小周猛地抬头,睫毛上的泪珠抖落在工牌上,洇开小片水痕。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痛楚,枯瘦的手指摸索着要摘氧气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