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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吃饭。她压着嗓子喊,塑料餐盒在折叠桌上摆成方阵,都是买一送一的速食便当。小宇抱着图鉴从床底钻出来,校服裤脚沾着灰,衣领上还别着昨天手工课做的纸蝴蝶——翅膀边缘全是锯齿,老师在家长群里@她：建议带孩子做社交能力评估。
咀嚼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林晓芸盯着儿子发顶新长的绒毛,突然想起自己初中时,母亲总把织厂发的劳保手套拆了给她织毛衣,说手艺人的孩子不能输给坐办公室的。现在母亲躺在养老院,风湿性关节炎让她连筷子都握不住,而自己给儿子报的奥数班,课桌都是带脑电波监测的智能款。
明天去学校前……她突然开口,小宇的脊背立刻绷紧,把那些虫子标本扔了,教室摄像头拍着碍眼。塑料餐盒被捏出褶皱,橙红色的胡萝卜丁滚到桌沿,老师说你科学课又拿甲虫标本当自我介绍,全班就你特殊
少年的筷子停在半空,指腹摩挲着饭盒边缘的油渍。林晓芸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要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头戳烂一颗西兰花。电子学生证突然发出警报,悬浮在餐桌中央的全息屏跳出字：连续三日家庭有效沟通≤12句,建议启动亲子对话模式。
沟通个屁！她摔了筷子,油渍溅在小宇校服袖口,你到底要妈妈怎么做卖掉这套老房子去买人才公寓的学位还是像你外婆那样——话头突然哽住,1998年的老照片在记忆里闪了闪,下岗车间前,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胸牌上纺织女工转岗培训的字样比阳光还刺眼。
小宇猛地站起来,木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金属扣咔嗒弹开,十几只昆虫标本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天牛的触角缠着细铜丝,蝴蝶翅膀上粘着碎钻,那是林晓芸去年买给培训班同学的生日礼物——儿子却把它们拆下来,做成了不会说谎的标本。
它们不会说话。少年的声音轻得像飞蛾扑棱翅膀,至少比AI老师诚实。
铁盒摔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窗外的电子屏,广告切换成倒计时：AI教师全面上岗——71小时59分。机械蝴蝶的动画在斑驳墙面上振翅,林晓芸突然发现,那些发光的鳞片,和儿子藏在图鉴里的奥数奖状碎片,在阴影里重叠成相同的形状。
深夜三点,小宇蹲在飘窗边给独角仙标本调整触角角度。老旧空调滴水在防盗网上,叮咚声数到第十七下时,母亲的房门突然打开。他慌忙把铁盒往床底塞,指尖却被标本针划破,血珠滴在机械凤蝶的皮肤兑换码上——那是他用三个月省下的午餐钱买的,本想在虚拟世界里搭座不会坍塌的昆虫博物馆。
手机在枕边震动,防沉迷芯片的蓝色指示灯亮起。小宇看见母亲的身影在门缝里顿了顿,接着传来塑料包装袋的窸窣声——是她又在吃抗焦虑的保健品,药盒上印着专为鸡娃家长设计的广告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