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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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顾大人昨日在御前作画,墨迹未干就匆匆告退,原是赶着去西市买胡姬的葡萄酿呢。鹅黄衫子的少女用扇骨叩着栏杆,琉璃珠子串成的流苏发出细碎声响。她身侧的粉衣女子立即接道：哪是买酒,分明是买醉。城东张御史家的嫡女前日刚绣了鸳鸯帕,转眼就被顾家退了庚帖......

苏瑶的指尖掐进掌心,腕间白玉镯硌得生疼。这些日子流言如附骨之疽,从瓦肆勾栏攀上朱门绣户。前日教坊司排演新曲,她分明听见歌姬们将攀高枝三个字谱进了《折红英》的调子里。此刻廊下贵女们的讥诮,倒与市井俚语微妙地合了拍。

顾逸尘正在前厅与侯爷对弈,浑然不知后院的刀光剑影。苏瑶望着他执棋时微蹙的眉峰,忽然想起半月前在醉仙楼,他当着满堂宾客将酒盏掷在造谣者面前,白玉杯底在青砖上磕出清脆的裂响。苏姑娘作的《山河赋》,诸位可解得其中家国大义他当时这样质问,眼底燃着的火苗此刻仍在棋枰上跳跃。

然而权贵世家的铜墙铁壁,终究不是几句诘问就能撼动。次日朝会,几位言官联名弹劾顾逸尘耽于声色,奏折里竟夹着苏瑶新填的《鹧鸪天》。顾尚书下朝后摔了最爱的紫砂壶,滚烫的茶汤在地砖上洇出深褐痕迹,宛如一道不可弥合的裂痕。

与此同时,苏府后院的海棠树下,苏侍郎将女儿抄录的诗集重重拍在石桌上。泛黄的宣纸被风掀起,露出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的墨迹。你母亲去得早,为父原不该让你学这些风月辞章。素来温和的父亲嗓音沙哑,指节叩在顾字落款处微微发抖,顾家今日送来退婚书,用的竟是'门第悬殊'四字......

雨丝不知何时转为滂沱,苏瑶提着食盒站在顾府角门时,发间玉簪已凝满水珠。守门小厮眼神闪烁,推说公子正在祠堂罚跪。她转身将还温着的梅花糕递给丫鬟,却听见墙内传来顾夫人冷冽的声音：你父亲已向圣上请旨戍边,三日后启程。顾家百年清誉,容不得半点污名。

暮色四合时,顾逸尘策马追到城郊十里亭。苏瑶的马车停在芦苇荡边,车辕上悬着的琉璃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他翻身下马,官袍下摆沾满泥浆,掌心还留着祠堂青砖的凉意。

圣上准了我随父出征。他将浸透汗水的兵符塞进苏瑶手中,玄铁打造的虎符硌得两人指尖生疼,等我挣得军功,定要......

苏瑶忽然按住他的唇。远处传来更鼓声声,惊起栖在芦苇丛中的寒鸦。她解下腰间双鱼佩放入他掌心,翡翠在月光下流转着幽碧的光：顾郎可知,双鱼佩要浸在活水里才能永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