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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青梅结
青禾里的桃花开得正盛时,姜禾正蹲在溪边洗粗布衣裳。春日的阳光碎在她发间,腕子上沾着的皂角泡被风一吹,便晃晃悠悠飘向对岸的麦田。远处传来沈砚秋喊她的声音,少年的嗓音比去年低了些,带着点破茧的沙哑。
禾娘,该回家吃饭了。
她故意将湿答答的帕子甩向他,看着那抹青白的影子猛地跳开,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裤脚。沈砚秋你个木头!她叉腰笑骂,却在他走近时,眼尖地看见他袖角蹭了块木屑。
又去后山削木头了她伸手替他拍掉碎屑,指尖触到他袖口磨薄的布料,心里忽然一紧。自三年前沈家遭了水灾,沈砚秋被父亲捡回家后,这少年便像株无声的竹,默默在姜家扎根。他每日天不亮就去镇上替人做木工,傍晚回来还要帮着喂牛劈柴,偏生身上总是清清爽爽的,连指甲缝里都不见泥垢。
嗯。沈砚秋垂眼避开她的目光,耳尖却微微发红。他身后的竹篓里,藏着块新削的黄杨木——昨晚他梦见姜禾穿着嫁衣站在桃花树下,鬓边缺一支簪子。
饭桌上,姜母又剧烈咳嗽起来。姜父捏着旱烟袋直叹气,火星子簌簌落在粗布围裙上。沈砚秋默默往姜禾碗里添了块腌肉,却被她用筷子挡回去:你吃,你做工耗力气。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溪底的鹅卵石,映着跳动的油灯光影。
夜里,姜禾翻出压箱底的粗布,就着月光绣帕子。她指尖灵活地穿梭,在帕角绣了株青禾——这是她的名字。隔壁传来沈砚秋的动静,他总在夜里刻东西,轻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叶,让她心里发痒。
砚秋哥。她掀开竹帘,将绣帕塞进他怀里,明日去镇上帮我换些线回来。少年的身子猛地绷紧,怀里的帕子带着她的体温,绣线边缘还有未剪掉的线头,刺得他掌心发烫。
好。他低声应着,目光落在她散开的发间。她今日忘了插木簪,乌发如瀑般垂落,发尾还沾着几瓣桃花。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想替她拂去花瓣,却在指尖触到发丝时,触电般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