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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用她的骨灰和洮河银沙铸成的。
傍晚的煨桑仪式上,父亲让我把刺玫花标本放进煨桑炉。你娘说这花能治咳嗽。他往炉里添柏枝,烟雾裹着花香升向雪山,其实是她大哥教的,那年她发烧,他爬了三个山头摘刺玫……他没说完,咳嗽声混进诵经声里。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虚拟邮箱的提醒。二十年前注册的甘肃省临潭县冶力关镇邮箱里,静静躺着封新邮件。发件人地址空白,正文只有张老照片：穿着湘西蓝布衫的母亲,站在洮河冰面上,大哥背着她笑得灿烂,冰面裂出的缝隙里,游动着几尾红鱼。
是她大哥寄来的吧。父亲盯着屏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你看这冰面,和她发病时喊的一模一样……他的手指划过照片里母亲的断指,那截缺失的小指在阳光里明明灭灭,像终于接上的记忆拼图。
我们把刺玫花标本撒进洮河时,粉色花瓣顺着水流漂向远方。父亲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母亲的病历、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张泛黄的车票
——1987
年兰州至怀化的硬座票,票价栏的红圈里,赫然叠着大哥当年寻亲的启事。
该让它们团圆了。父亲把铁皮盒放进漂流瓶,玻璃瓶在暮色中晃成温暖的光斑。我戴上母亲的断指银戒,戒指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秀兰,字体与信纸上的一模一样。远处传来藏戏的唱腔,那旋律竟与母亲发病时的呢喃重合,原来有些声音,永远不会被流水带走。
返程的车上,父亲摸着耳坠轻声说：你娘当年说,甘南的天空蓝得能腌入味。他望向渐渐远去的雪山,现在我信了。我握住他的手,感受着岁月沉淀的温度,刺玫花的香气混着柏烟,在车窗上结成薄薄的霜,那是母亲用一生写给故乡的信,终于在二十三年后,有了最温柔的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