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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祠堂
钱世通的死,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水乡沉滞的死水潭,激起轩然大波,恐慌的涟漪一圈圈荡开,裹挟着无数窃窃私语和阴暗猜测。那刻着贞洁二字的刻刀,成了悬在每个人心头的寒刃。衙门里乱作一团,县太爷的脸比外面阴沉的天空还要难看,催逼的令签摔得啪啪响。吴捕快带着几个年轻捕快,顶着绵绵阴雨,踏遍了镇上的石板路,鞋底沾满了湿滑的泥泞。
他先去了钱家。钱世通那肥胖的遗孀哭得几欲昏厥,脂粉糊了一脸,嘴里颠来倒去地咒骂: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当家的啊!……青禾那个小贱人她死了才好!定是她那个死鬼爹阴魂不散……要不就是她勾搭了哪个野汉子来报复!她提到沈青禾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刻毒。钱世通生前欺行霸市,尤其对沈家那点可怜的绸布生意打压得最狠,逼得沈青禾的父亲郁郁而终,这是镇上人尽皆知的旧怨。吴捕快沉默地听着,目光掠过钱家堂屋里那些崭新的、带着暴发户气息的紫檀木家具,眉头锁得更紧。
接着,他敲开了周家那扇气派的黑漆大门。周家是镇上的大户,祖上出过举人,深宅大院,透着一股陈腐的体面。周少爷周文彬,也就是沈青禾曾经的未婚夫,脸色苍白地坐在花厅里,眼神躲闪,透着明显的心虚和惊惧。他手里捧着一杯茶,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青禾……她,她确实可怜。周文彬的声音干涩,避开吴捕快锐利的审视,可……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也是做不得主的。她家败落成那样,又……又失了清誉,我周家书香门第,怎能……他絮絮叨叨,极力撇清自己与沈青禾的关系,将退婚的责任全推给了门第和清誉。吴捕快注意到,当提到沈青禾失了清誉时,周文彬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恼和怨毒。那日钱老板当众调笑沈青禾,言语下流,周文彬就在一旁,不仅未加阻止,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般的笑意。这些,吴捕快都看在眼里。
最后,吴捕快站在了讼师张如海家那扇略显破旧、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门前。张如海是镇上有名的刀笔吏,一张利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他接待吴捕快时,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读书人的矜持。他捋着稀疏的山羊胡,慢条斯理:沈家丫头唉,可惜了。老夫当日不过是依律直言,劝其族人以全名节为重。沉塘之议,亦是族中耆老共商,非老夫一人之意。谁知她竟如此刚烈,投了河还是……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亦或另有隐情钱老板之死,凶器上那二字,颇耐人寻味啊。他话语滴水不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将疑点引向了那刻着贞洁的凶器和沈青禾可能的遭遇上。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让人捉摸不透。
一连数日,吴捕快在阴雨泥泞中奔波,鞋袜湿透,腿脚酸痛,却如同撞进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钱老板的刻薄贪婪、周少爷的懦弱薄情、张讼师的巧舌如簧,还有沈青禾失踪前那绝望空洞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碰撞。每个人都似乎藏着秘密,每一条线索都缠绕不清。那刻着贞洁的刻刀,像一个冰冷而巨大的嘲讽,悬在案子上方。
唯一不变的,是祠堂角落里那个佝偻的身影。无论吴捕快何时踏入那座阴森的祠堂,总能看到沈疯子蹲在老地方,背对着外面的一切纷扰,全神贯注地用他那把粗陋的刻刀,在柱子底部、墙角不起眼的砖石上,一下一下地刻着。刻的是些支离破碎、谁也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像是某种古老而疯狂的呓语。刻刀的沙沙声,在空旷死寂的祠堂里回荡,单调、执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吴捕快有时会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那专注的姿态,仿佛在进行一场无人理解的、无声的祭祀。雨水从破瓦漏下,滴在疯子的肩头,滴在他刻划的地方,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吴捕快的心,也仿佛被这单调的刻划声和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浸透。
钱老板死后第七天,雨依旧缠绵地下着,没有停歇的意思。镇子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连呼吸都带着湿漉漉的沉重感。周家少爷周文彬,自从钱世通暴毙后,就有些神思恍惚,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夜里常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这天傍晚,他实在被家里的沉闷和心头莫名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便揣了一小壶酒,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镇西头那个废弃的藕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