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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如海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笑道:吴捕头言重了。老夫不过是尽本分,为族中陈明利害。沉塘之议,亦是众意。那沈家丫头自己……想不开,投了河,此乃天意,岂能归咎于老夫
众意吴捕快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加重,据我所查,当日族中多有老成持重者,言其可怜,主张驱逐出镇即可!是你张讼师,搬出《女诫》、《列女传》,言其‘失贞’在前,‘抗命’在后,若不严惩,必致‘乡风败坏’!是你力排众议,最终定下了沉塘的死局!张如海!吴捕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你为显你刀笔之利,为讨族老欢心,活生生将人逼上死路!这笔血债,你当真以为能推得一干二净!
张如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和拍案声惊得浑身一抖,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嘴唇哆嗦着。吴捕快那穿透性的目光,仿佛剥开了他精心维持的体面外衣,露出了里面那颗被恐惧啃噬的心。
离开张家时,吴捕快的心情没有丝毫轻松。张如海的恐惧是真的,但恐惧的对象是什么是下一个轮到自己还是……别的什么雨丝落在他的斗笠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又走向了那座仿佛笼罩着不祥阴云的周氏祠堂。
祠堂里比往日更加昏暗、阴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香烛残留的焦糊气。神龛上的牌位在幽暗中沉默地矗立着,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角落里,那个佝偻的身影依旧在。沈疯子背对着门口,蹲在支撑祠堂正殿最粗大的一根梁柱旁,这次他刻的地方似乎高了些。
吴捕快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昏暗中,只能看到疯子手臂在一下一下地、极其专注地挥动。刻刀刮擦木头的沙沙声,在空旷死寂的殿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单调、执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仿佛那声音不是刻在木头上,而是直接刻在人的骨头缝里。雨水从祠堂屋顶几处更大的破洞漏下,形成几道细小的水线,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汇成小洼。其中一道水线,恰好滴落在疯子刻划位置的下方,水珠溅开,发出空洞的回响。
吴捕快盯着那道水线,又看看疯子专注刻划的模糊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的心脏。他总觉得,疯子刻划的节奏,似乎比往日更快了些,那沙沙声里,隐约透出一种……焦灼
日子在连绵的阴雨和日益加剧的恐慌中,沉重地挪到了钱老板死后的第十五天。雨水似乎没有尽头,将整个水乡浸泡得发胀、腐朽。
这天午后,天空阴沉得如同扣了一口巨大的铁锅。张如海在家中坐立不安。书案上摊着《大清律例》,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周文彬溺亡时指甲缝里的红绸丝,像毒蛇的信子,不断在他眼前闪现。吴捕快那日凌厉的质问,更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他心浮气躁,总觉得这小小的书房憋闷得令人窒息,窗外淅沥的雨声也变成了催命的鼓点。
他猛地站起身,决定去祠堂上炷香,求祖宗庇佑,也求个心安——尽管这心安显得如此渺茫和可笑。他撑起一把油纸伞,匆匆出了门,踏进冰冷的雨幕。石板路湿滑,他走得有些踉跄,灰布长衫的下摆很快被泥水溅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