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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所有的疑惑。无论那白光是什么,无论跳下去的是什么,现在小荷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必须救她!
我一把扯下自己身上沾满污秽的外衣,手忙脚乱地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衬,用尽毕生最轻柔的动作,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她脖子侧面的伤口上。那层微弱的白光透过布料的纤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温热的血液瞬间浸透了布片。
小荷!撑住!哥带你回家!哥带你去找医生!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从未有过的恐慌。我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冷的、轻飘飘的身体打横抱起,像抱着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
她脖子上的伤口在布片的按压下,似乎真的不再大量涌血,但那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依旧如同游丝。
我不敢有丝毫耽搁,抱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冲下栈道,朝着家的方向,朝着那微弱的生机,亡命狂奔!
身后,黑水河死寂无声,浓得化不开的腥腐恶臭弥漫不散,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
老屋堂屋里,那盆烧给先人的纸钱火盆还没完全熄灭,残留的几点暗红火星在灰白的纸灰里明明灭灭,像几只窥伺人间的鬼眼。空气里还飘荡着劣质纸钱燃烧后的呛人烟味,混杂着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后残留在我衣服上的、浓烈的河底淤泥腥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小荷被安置在里屋的床上。村里的赤脚医生王伯刚走不久,他处理伤口时眉头拧成了疙瘩,只留下一句听天由命和几包止血消炎的草药粉。母亲哭肿了眼睛,此刻正用温水浸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小荷苍白脸上干涸的血迹和污痕。父亲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辛辣的烟味弥漫开来,也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绝望。奶奶坐在角落的旧藤椅上,闭着眼,手里捻着一串磨得发亮的旧佛珠,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不知在祈求哪路神佛。
我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木头人,浑身湿冷,泥污和干涸发黑的血迹凝结在衣服上,硬邦邦地硌着皮肤。手里紧紧攥着的,是那张被河水、血污和污泥浸透得一塌糊涂的昏黄契约纸。纸张边缘已经破烂不堪,上面那些扭曲的蝌蚪文和暗红的汉字糊成一团,只有最下方那七个字——赊命者,救生不救死——在油灯的昏黄光线下,依旧顽强地透着一丝冰冷的清晰。
这七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掌心,也烫着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