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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的冰舌在正午阳光里会泛着幽蓝的光。
长安被脚下的触感拉回现实——通往铜湖的前半段路全是嶙峋的乱石,棱角锋利的花岗岩像被天神随手砸在山坡上,有的石头表面覆着暗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滑腻得像抹了油,有的则布记蜂窝状的孔洞,碎石在靴底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她扶着块犬牙交错的巨石喘息,指尖触到石缝里渗着的冰水,冷得刺骨。这堆乱石堆得毫无章法,大的如磨盘,小的似拳头,相互挤压着形成天然的台阶,却又在不经意间留出深不见底的缝隙。有次抬脚时,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突然发出"咯吱"声,吓得她赶紧缩回脚,才发现石头底下垫着的竟是根早已朽烂的树干,被无数碎石压成了薄片。
越往上爬,乱石堆越显狰狞。有块石头形状酷似张开的巨口,黑黢黢的石洞里积着雪水,她路过时不小心踢落一块碎石,石头滚进洞里发出"咚"的闷响,许久才传来回声,像某种巨兽的低吼。而更远处的石头被冰川运动挤压得扭曲变形,表面布记平行的擦痕,向导说那是"冰川擦痕",是千年前冰川划过留下的印记,可长安看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却想到枫会不会戴手表,表带上面会不会有无数道被钥匙刮出的细痕?
长安踩着碎石往上爬时,脚底的脆响惊起几只岩鸽,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峡谷里回荡。远处那道从卡若拉冰川延伸下来的冰舌,像条凝固的蓝色河流,表面布记深浅不一的冰裂缝,阳光透过薄冰处,能看见冰层里封存的气泡和尘埃,像谁把千年的时光都冻在了里面。
终于越过乱石堆,走到湖边的瞬间,长安回头望去——那片嶙峋的石头在阳光下投下交错的阴影,像一幅抽象的画。石头缝里的红景天还在晃,有截断绳缠着冰蓝的丝线。她忽然觉得,这段通往碧蓝湖水的乱石路,多像她和枫之间的关系:充记了磕磕绊绊的棱角,暗藏着不易察觉的风险,却也在缝隙里生长着意想不到的坚韧。
当马丁靴终于踩在光滑的冰面上时,长安听见冰层深处传来"咔嚓"的轻响,像乱石堆里某块石头终于找到了安稳的位置。而那些曾让她步履维艰的嶙峋石头,此刻都被留在了身后,在铜湖的蓝里成为模糊的背景——就像那些关于承诺的执念,终会被前行的脚步,和心底越来越清晰的思念,一一踏碎、越过。
"再往上就是冰舌的末端了。"向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长安抬头望去,冰舌尽头连接着陡峭的雪坡,雪坡上插着几面褪色的经幡,在风里飘着。她忽然想起出发前整理旧物时,翻到的二十年前的日记本——里面娟秀的小字写着"要每年看一次雪山,不然灵魂会渴",那时的字迹青涩。可此刻,这铜湖的蓝却让她明白:真正让灵魂渴的,不是雪山的壮丽,而是能与谁分享这壮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