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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如潮水漫过膝盖,我寻了处背风的断墙,倚着坐下。土墙粗糙的颗粒透过薄薄的里衣硌着背脊,寒意丝丝缕缕渗进来。我阖上眼,想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倦怠和挥之不去的疏离。就在意识沉浮之际,风,似乎变了方向。
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曲调,乘着夜风,断断续续,顽强地钻入耳中。
“嘿——哟——嗬——!”
那粗犷的调子,那原始的、带着山林野性和溪涧奔流之力的节奏……是巴渝战歌!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撞击了一下,几乎要撞碎这身冰冷的铁甲。血液瞬间涌上头颅,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捕捉着那缥缈又真切的声响。声音是从山下,那一片被沉沉黑暗笼罩、却燃着倔强篝火的营地方向传来的——是刘备的营地!
那是我的根!是我在无数个被铁甲和异族目光包围的寒夜里,只能在心底无声嘶吼的腔调!是宕渠的山风,是族中长者挥舞战矛时的吼叫,是母亲哄我入睡时低沉的吟哦!它裹挟着故土泥土的腥气、篝火燃烧的松脂香,还有族人滚烫的血脉,穿透了冰冷的战阵,径直刺入我的灵魂深处。
我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的土石,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泥里。喉头哽咽得发疼,一股滚烫的热流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又被我死死压住。我王平,板楯蛮的王平,在曹营冰冷的铁甲里,在远离故土的汉中战场上,终于听到了来自“家”的声音。那个营地里的火光,此刻在黑暗中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召唤。归属?这个词像一枚烧红的炭,灼烫着我的心。这身沉重的铁甲,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窒息,如此想要挣脱。
建安二十四年的春天,汉中定军山下杀声震天。曹公,不,曹操的大军如山崩般溃退。烟尘蔽日,败兵如决堤的浊流冲垮了一切秩序。我混杂在奔逃的人潮中,脚步却越来越沉,像陷进了无形的泥沼。厮杀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从身后如浪潮般涌来,越来越近。求生的本能驱使我奔跑,但心底那首巴渝战歌的声音却越来越响,像一面无形的鼓,沉重地敲打着我的胸膛,压倒了周遭所有的喧嚣。它提醒着我,我的根在哪里,我的血为谁而热。
猛地,我刹住了脚步。身边的溃兵惊愕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被裹挟着继续向前奔逃。我转过身,面向那一片混乱与血腥的战场。烟尘弥漫,遮天蔽日,只能隐约看到无数晃动的人影和闪烁的刀光。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和尘土味呛得人肺腑生疼。但我站定了,像一截被遗忘在洪流中的树桩。
我扯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板楯蛮人召唤同伴、宣誓死战的古老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