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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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办公室,在李砚的笔记本上投下菱形光斑。他正对着电脑屏幕轻蹙眉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出零碎声响——和初来时一模一样的专注姿态,只是文档右下角的修改时间,从昨天下午三点到现在,始终停留在15:02。我抱着用户反馈表路过时,他忽然抬头,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哥,这组数据有点奇怪,您帮我看看
他推过来的Excel表格里,用户次日留存率一列赫然标着120%。这个明显的逻辑错误被他用黄色荧光笔圈了起来,旁边还贴着便签：此处需重点核对。阳光透过玻璃罐,把罐底残存的几颗桂圆干照得发亮——那罐他母亲晒的补气血零食,如今只剩个亮晶晶的空壳,像极了他逐渐空泛的工作承诺。
留存率超过100%,系统抓取时应该是把重复用户算进去了。我指着后台筛选按钮,用这个'去重'功能再导一遍。
好的哥,我马上弄。他飞快在笔记本上记录,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很是悦耳。但等我半小时后从会议室回来,却看见他的工位空着,电脑屏保正在播放游戏角色的技能动画,桌角的马克杯里,速溶咖啡结了层油亮的薄膜。
那天傍晚,我替他跑完第三遍数据导出时,赵姐端着保温杯路过：小陈,又帮小李收尾呢你这月加班时长都快赶上项目冲刺期了。她的目光落在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19:45,窗外的天色已沉成墨蓝。打印机还在嗡嗡吐着李砚那份被我修改过三遍的周报,纸页边缘带着我熬夜标注的红痕。
新人嘛,多带带。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最后一页报告钉进文件夹。李砚下午说家里有事提前离开时,塞给我的那盒润喉糖还放在桌角,包装上印着老师辛苦了的字样,像某种不动声色的讨好。
真正的工作量异常,是从第四周开始的。
我开始在凌晨两点收到李砚的微信：哥,PPT模板找不到了,您有备份吗或是哥,客户邮箱后缀是不是.com我怕写错。这些本该在工作时间解决的问题,被他拖到深夜,配上不好意思打扰了的愧疚话术,让我无法置之不理。有次我凌晨三点改完他发错的活动文案,第二天在茶水间遇见哈欠连天的赵姐,她指着我眼下的青黑：小陈,你这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带实习生不至于这么拼吧
我只能苦笑。李砚的不靠谱像投入温水的细盐,溶解得无声无息：他会在周报里漏掉关键数据,但用系统故障解释；他会把客户姓马写成牛,但递上自制的道歉饼干；他甚至开始在汇报时卡顿忘词,但总能在最后一秒掏出写满提示的便利贴,冲我露出幸好有你的感激笑容。这些零碎的疏漏被他用新人通病和下次注意包装起来,让我在帮一把的惯性和绩效挂钩的现实间,始终无法硬起心肠。
最明显的暗示发生在某个暴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