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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光晕在那温润的珠子上徒劳地打了个滚,给三岁娃弹珠耍都嫌轻飘,他把珠子捏了捏,三百,多一个子儿甭想。
李明辉死盯着玻璃板下厚厚一叠泛着肮脏湿霉的当票存根,喉咙仿佛被一把锈蚀的铁渣狠狠堵死,一股冲鼻的腥气直顶脑门:算...算上这块表。
汗湿的腕表带从他绷紧的掌心滑脱,嗒的一声脆响磕进冰冷的收银盘里。柜台最深处,挂在角落鸟笼里一只蔫巴巴的老鹩哥突然扑棱着翅膀,喉咙里挤出刺耳怪诞的嘶鸣:落——雨——收——衫——咯!
那字字如冰锥、扭曲变调的嘶叫,猝不及防地洞穿了满室压抑的、带着霉味的死寂,更像一把无形的钝锯子,在他心口那片血肉模糊之地,缓缓地、反复地来回拉扯——这场不知休止的雨,身上这身沾满泥污的衫,我们还能有命去收么!
口袋里被暴雨浇透过的、屏幕碎得像蜘蛛网的手机,突然像垂死挣扎的怪物般震动、嘶叫起来!居然是江薇!电流杂音混杂着她嘶哑得像破风箱的声音:…找到了!你在哪张老板…张老板他答应…再宽限三天!他说…相信你……她还在急促地说着。身后典当行那闪烁不定、颜色俗艳的霓虹招牌,在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里碎成一滩湿冷的、绝望的光斑。笼子里的鹩哥还在不安分地扑腾:落雨收衫!落雨收衫!李明辉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指缝间一片冰凉潮湿,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江涛
老张头浑身裹着烟气和牛肉香旋风般闯进办公室时,李明辉和几个伙计正灰头土脸地清点刚从债务人那儿拉回来抵账的、布满霉点和色差的瑕疵布匹。来!尝尝!老张头咚地把一个油渍漫透、还冒着滚烫热气的油纸包拍在摊开的账本上,刚出锅的公安牛肉!顶顶实在的牛腱子!
红色的辣油迅速从纸缝里渗出,在摊开的账簿上洇开一朵狰狞油腻的梅花。老头突然又从怀里掏摸出一个小册子,拍在梅花旁边——是张崭新的存折!粗糙的手指戳着封面,塑料封皮透着他汗涔涔的体温:密码!阿薇生日!
那天晚上,一帮人蹲在风声呜咽、江水腥咸的江堤边,毫无章法、狼吞虎咽地分享那包浸透了牛油与义气的牛肉。老王头变戏法似地掏出半瓶散装的、辛辣呛鼻的高度白酒:辉哥,当年我婆娘难产,大雪封山,是你小子背着她跑出二十里地去医院捡回两条命…...
酒液滚烫如刀锋,一路烧下去,烧得人眼眶也一阵阵发胀发烫。小陈在一旁掏出不知从哪弄来的梆鼓,发狠般敲得震天响,嘶哑的唱腔裹着江面上传来的低沉汽笛声,撞进沉沉的夜幕:荆江那个九曲十八弯呐——弯弯滩头都有打渔船——风里浪里挣饭吃呐——兄弟搭手能过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