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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来《家》,借来《青春之歌》,甚至借来过一本残破的《聊斋志异》。每一次把书递到林秀云手中,看着她眼中瞬间燃起的欣喜光芒,听着她低声而真诚的道谢,陈卫东就觉得,顶着管理员那狐疑的目光在积满灰尘的书架间翻找,是值得的。
林秀云则回馈以更加工整的抄写。那个用报表纸钉成的小本子越来越厚。她抄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抄汪国真的《热爱生命》,抄舒婷的《致橡树》……她把自己在书中感受到的悸动、憧憬、淡淡的忧伤和坚韧的希望,都倾注在那细细的笔尖下。每次还书时,她总会把小本子也一并递给陈卫东,轻声说:卫东哥,这是我新抄的,你要是有空…就看看。
她的眼神里带着期待,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陈卫东每次都会郑重地收下那个小本子,放进他那个总是装着扳手、螺丝刀和游标卡尺的工具箱的最底层。晚上回到他那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破木箱的男工宿舍,当同屋的工友鼾声如雷时,他会就着昏黄的白炽灯泡,翻看那些抄录的诗句。他未必能完全理解那些意象和隐喻,但那工整的字迹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那些陌生的文字排列组合在一起,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能暂时驱散白日里机油和金属的冰冷气味,让他触摸到一种名为生活的、模糊而温暖的轮廓。他常常看着看着,手指会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娟秀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抄写时那份专注的心意。
厦门深秋的夜晚,海风终于带走了白日残留的燥热,变得凉爽起来,甚至有些刺骨的寒意。一个周六晚上,加完班出来,已经快九点。厂区通往寨上那片城中村的小路,灯光昏暗,坑洼不平。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点微妙的、却又无比自然的距离。沉默是常态,但这份沉默里,不再是最初的陌生和尴尬,而是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路过村口那家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食摊时,浓郁的、带着花生酱和沙茶辛辣的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摊主老伯佝偻着背,守着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陈卫东的脚步顿了顿。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林秀云。她裹紧了自己那件单薄的旧外套,目光似乎也被那锅热气吸引了一瞬。
饿了吧陈卫东问,声音在夜风里显得低沉而清晰。
林秀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加班消耗巨大,食堂那点油水早没了踪影。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还好…
陈卫东没再问,径直走到摊子前:阿伯,一碗沙茶面,加…加两块豆干。他掏出几张零钱,递了过去。
面很快好了,盛在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里,浓郁的酱色汤汁里浸着碱水面条,几片薄薄的瘦肉,两块吸饱了汤汁的豆干,撒着几粒葱花和炸过的金蒜末。香气扑鼻。陈卫东端着碗,走到路边一个被废弃的、半截埋进土里的水泥电线杆旁,把碗放在那还算平整的断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