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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情缘
自那日溪畔一晤,终南山在顾云深眼中,便彻底换了天地。那墨绿的山峦,淙淙的溪流,甚至拂过面颊的风,都仿佛浸润了玉蝶留下的那一缕清冽幽香,有了别样的生机与灵韵。他依旧日日入山,笔下的山川草木,却再不似从前那般,仅是形貌的摹写。笔触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流动气韵,墨色仿佛也活了过来,隐隐透着山岚的湿润与晨曦的微光。
他并非总能遇见她。更多的时候,是他在溪边作画,在崖上远眺,在林间漫步时,忽然察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息飘过,或是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极其淡薄的、转瞬即逝的碧色流光。有时,他画到入神处,抬起头,会看见她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不远处的古松下、溪石旁,静静地望着他,或是望着远方的云海。额间那点朱砂,在斑驳的光影下,如一颗凝固的赤子之心。
她的话依然不多,却不再仅仅是旁观。顾云深画山间新绽的野兰,她会走近,指尖轻轻拂过那脆弱的花瓣,低语一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声音清浅,带着一丝远古的回响。他画雨后山涧奔涌的溪流,她会在水边驻足,看那激流冲过青石,溅起碎玉般的白沫,然后轻轻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澄澈的眼眸中,映着水光,仿佛也映着时光永恒的流逝。
一次,顾云深在险峻的鹰愁涧写生,山风凛冽,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凝神捕捉对面山崖上一株虬劲古松在风中的姿态,笔下行云流水。画到紧要处,脚下青苔湿滑,他一个趔趄,画板脱手,直向深不见底的涧谷坠去!惊呼尚未出口,一阵清风自身后拂来,带着熟悉的幽香。他踉跄站稳,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玉蝶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侧丈余之地,素白的纱衣在罡风中猎猎飞舞。她并未看他,只伸出一指,朝着那急速下坠的画板遥遥一点。
画板下坠之势骤然一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托住,悠悠荡荡,竟斜斜地飘向下方不远处一块突出的岩石,稳稳落下。
顾云深心口狂跳,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看向玉蝶,她已收回手,目光平静地投向涧谷深处翻涌的云雾,仿佛方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山风卷起她一缕青丝,拂过她沉静的侧脸。
多谢仙子!顾云深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未平的余悸。
玉蝶这才侧过脸看他,目光落在他沾了青苔泥痕的袍角上,淡淡道:险地莫孤行。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让顾云深心头一暖,那点惊惧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望着她,山风撩动她的发丝和衣袂,那额间一点朱砂在险峻山色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鲜亮夺目,仿佛这绝壁孤峰间唯一的暖色与生机。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敬畏、感激与难以名状亲近的情愫,在他胸中悄然滋生、蔓延。
山中岁月悠长,却又仿佛只在瞬息。顾云深画案上,渐渐堆满了绘有她身影的画稿。或静立溪畔,或凝望飞瀑,或于月下翩然……每一幅,他都倾注了全部心神。她发间那支蝶恋花银钗的玲珑剔透,纱衣上墨梅的疏朗清逸,额间朱砂的灼灼艳色,都成了他笔下反复描摹、刻骨铭心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