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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世纪路易斯安那的湿热,像一块裹尸布,紧紧缠在路易斯身上。杜兰庄园,曾经被妻子温柔的细语和女儿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填满,如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沉重的凝固,裹挟着沼泽深处腐败植物的气息,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气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扎根在他记忆深处,那个永远无法挽回的黄昏。
妻子的金发被血污黏在苍白脸颊上,女儿的小手,他曾无数次亲吻的小手,无力地垂落……每一个画面都像烙铁,反复烫灼着他,曾经温暖和煦的阳光,如今变成无数根灼热的针,穿透百叶窗细微的缝隙,无情地刺扎着,蜷缩在书房阴影下的身体。路易蜷缩在书房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投下的最深沉的阴影里,昂贵的威士忌滑过喉咙,却只带来更深的、冰冷的麻木。黑暗,成了他唯一能呼吸的空气。
就在这个绝望的深渊里,莱斯塔特出现了,他像一缕来自地狱的风,优雅、危险、迷人,无声无息地闯入杜兰庄园。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性的审视,落在路易斯身上,仿佛能看穿他灵魂里的伤口。那目光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和……一丝冰冷的兴趣。
你的情绪如此沉重,又悲伤,路易斯,莱斯塔特的声音低沉悦耳,足以溺死一整条密西西比河,它在你体内咆哮,我听得见,他走近,昂贵的皮革靴子踩在橡木地板上,几乎不发出声音,他身上带着夜露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古老墓穴的幽冷。死亡并非终结,亲爱的朋友,它只是一个……更漫长旅程的开始,一个能让你从这无边的痛苦里解脱的开始,他的指尖,苍白得如同石板,轻轻拂过路易斯剧烈起伏的胸口,隔着薄薄的亚麻衬衫,触感冰凉如蛇脊,我能带你跨越它,给你力量,抹平这噬骨的悲伤,永恒的夜晚,将是你新的王国
路易斯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喉咙干涩得如同布满灰尘：代价……是什么
莱斯塔特笑了,露出一点尖利得令人寒冷的白牙。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捕猎者终于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满足。噢,路易斯,他叹息般低语,俯下身,冰冷的呼吸拂过路易斯的耳廓,一点点……生命的琼浆,一点点……鲜活的温热,仅此而已。他的手指,带着力道,托起了路易斯的下巴,迫使他直视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奇异金光的眼眸,让我带你……离开这地狱,真正的永恒,才刚刚开始。
冰冷、非人的力量,如同淬毒的冰锥,进入身体流淌,猛地刺穿了路易斯的心脏。那感觉并非单纯的剧痛,而是一种彻底的撕裂和置换。他仿佛被从自己的躯壳里硬生生剥离出来,又被强行塞入一个陌生、僵硬、冰冷的容器。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瞬被一种狂暴的力量点燃、逆流！他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深处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和错位声,肌肉纤维被无形的手暴力拉扯、重塑。喉咙深处爆发出不成调的嘶吼,那是人类灵魂被强行碾碎、挤出躯壳时最后的绝望哀鸣。眼前炸开一片猩红,如同地狱熔岩,淹没了莱斯塔特那张带着残酷笑意的俊美脸庞,也淹没了整个世界。猩红之中,无数扭曲、尖叫的陌生面孔碎片般闪过,带着无尽的饥饿和濒死的恐惧,那是莱斯塔特漫长岁月里收割的灵魂印记,最后,一切都归于深不见底、死寂的黑暗。他沉了下去,意识在冰冷的虚无中飘荡,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再次醒来时,路易斯发现自己躺在杜兰庄园主卧冰冷的拼花地板上,月光,清冷得如同薄冰,从未曾拉严的厚重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他动了动手指,僵硬的像不属于自己,一种陌生的、令人作呕的干渴感灼烧着他的喉咙和内脏,他挣扎着撑起身体,动作笨拙而滞涩,目光落在梳妆台古老的银框镜子上。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曾经深邃的棕色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瞳孔深处,隐隐浮动着一圈非人的、摄人心魄的暗金色光晕。脸颊的线条变得异常锐利,像用冰冷的刀斧重新凿刻过。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紧抿着,脸上带着一种惊魂未定后的茫然和……皮肤深入骨髓的冰冷。他抬起手,颤抖着触摸镜面,指尖传来的只有玻璃的冰凉。镜中那个苍白的鬼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死亡本身更冰冷,这不是他,这……是莱斯塔特许诺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