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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卓停在一旁,银眸毫无波澜地看着,声音平静无波：看,路易斯,她在模仿造物主最初的一口气息,但石头,终究是石头,我们给予的‘生命’,如同这画布上的颜料,无论多么鲜艳,都只是覆盖在死亡之上的……一层薄薄的油彩,终将剥落,露出底下永恒的苍白。那女吸血鬼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梵卓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疯狂地涂抹着,眼神空洞得如同深渊。
在另一处,一个面容枯槁、形销骨立的男性吸血鬼,用苍白的手指反复拨弄着一架只剩几根弦的、走调严重的古钢琴。不成调的、破碎的音符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幽灵般回荡,充满了尖锐的不和谐感。他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在腐朽的琴键上摸索,试图抓住早已消逝的旋律。梵卓站在阴影里,声音如同来自墓穴的回响：他试图捕捉生者音乐中稍纵即逝的……情感涟漪,但我们的耳朵,早已被永恒的寂静填满,听到的,只有自己血液在冰冷血管里流淌的……空洞回响那枯槁的吸血鬼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虚空,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呼唤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
梵卓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永生表象下腐烂的内核。他揭示的不是猎杀的技巧或力量的炫耀,而是永恒本身带来的、无法逃避的精神酷刑,存在的虚无,创造力的枯竭,情感的冻结。
路易斯在他那银色的、没有温度的眼眸注视下,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标本,灵魂深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被那冰冷的月光照亮。每一次跟随梵卓的巡视,都像在阅读一首首用绝望写就的墓志铭。他开始理解梵卓所说的被诅咒的诗人的含义。永生不是恩赐,而是一个被无限拉长的、重复书写死亡的过程。一种沉重的、冰冷的共鸣,在路易斯心中悄然滋生,这共鸣与莱斯塔特所代表的狂暴、享乐的黑暗截然不同。
莱斯塔特敏锐地察觉到了路易斯的变化。路易斯身上那种因内心挣扎而产生的、令他感到有趣又烦躁的人气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深的沉默和……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接近梵卓气质的冰冷思考。这变化让莱斯塔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和……被背叛的愤怒。
一天深夜,路易斯刚从梵卓那令人窒息的地下世界返回他们位于伦敦西区一处豪华但同样阴冷的临时寓所。他疲惫地脱下沾着地下霉味的外套,试图驱散梵卓那些冰冷话语带来的沉重感。莱斯塔特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没有预兆。
和那个‘冰雕’待久了,连你也快冻成一块石头了,亲爱的路易斯莱斯塔特的声音带着刺耳的甜腻,像淬了毒的蜜糖。他斜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却充满攻击性,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他那些关于‘虚无’和‘哀歌’的陈词滥调,就这么让你着迷让你觉得……找到了某种更高尚的同类
路易斯没有回头,只是将外套重重地扔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至少没有用沾满血的花来侮辱逝者的记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莱斯塔特。他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鸷。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移动到路易斯面前,苍白的手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攫住了路易斯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冰冷的指尖如同铁钳,几乎要捏碎路易斯的颌骨。
侮辱莱斯塔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他眼中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我让你活着！我给了你永恒！而那个梵卓,那个躲在坟墓里悲春伤秋的懦夫,他给了你什么一堆关于虚无的、令人作呕的哲学垃圾！他凑近,冰冷的呼吸喷在路易斯脸上,带着一种暴虐的气息,你以为他看透了你不！他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同样软弱、同样不敢直面自己本能的可怜虫！他猛地松开手,将路易斯狠狠推搡开,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受伤的野兽般的狂怒,你想跟他走想成为那堆活死人墓穴里的又一个‘诗人’那就滚！看看他冰冷的‘艺术’能不能填饱你那该死的、永远叫嚣的饥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