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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地转过身,重新把自己投入无边无际的风雪里。刚才握着男孩小手时残留的那一点可怜的温热,此刻被更甚的严寒彻底剥夺。寒冷重新占据了四肢,但这冷,是从心窝子里透出来的,比之前的刺骨更甚一层。那声爷爷再见在耳边回响,带着说不出的空洞与苍凉,比静默更加蚀人,一点点啃食着他最后的支撑。
从那天起,时间对于陈伯来说,不再是日历上一张张撕掉的纸片,而变成了一个固定的坐标点——下午三点四十分。
距离家属院不足五百米的街角,有一所并不起眼的小学校。锈迹斑驳的铁栅栏圈出一个小小的操场。当放学的铃声丁零零——刺破沉寂的下午,仿佛在瞬间拧开了一个巨大的阀门。
那些低年级的小不点儿们,穿着五颜六色的小棉袄或羽绒服,像被喷涌而出的彩色小水珠,哗啦一下挤满了校门口有限的空间。声音也是爆炸式的,呼喊声、嬉笑声、追逐打闹声瞬间沸腾起来,混杂着家长们此起彼伏的召唤。一个个背着小书包的彩色小身影,撞进各自家长或老人宽厚或焦急的怀抱里,被稳稳牵住手,汇入回家的洪流。
陈伯总是提前很久就等在马路对面那棵高大的老槐树下,裹紧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棉袄。他枯树般的身影很容易被忽视在树下粗糙的阴影里。他浑浊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掠过一张张从校门口蹦跳而出的小脸。他耐心地过滤着那些吵闹与喧嚣,无视着旁边文具店和零食小摊前孩子们的嬉闹拉扯。
直到那个小小的、穿着明黄色羽绒服的影子出现。
小辉并不总是最早出来的那群。他个子在同龄人里偏矮一点,混在人群中不那么显眼。但当他独自拖着那个显得有点大的灰色书包,迈下校门台阶时,陈伯的心脏总会猛地缩紧一下。
没有热切的等待,没有爸妈、爷爷奶奶的呼唤。小辉往往是一个人,在涌出校门的人流边缘,脚步显得有些茫然,又有点习惯性的迟滞。陈伯的心跳会在这个瞬间加快,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亮色。小辉有时会先走到旁边的花坛沿上,蹭着脚底的雪水,有时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校门口的空地上来回踱两步小圈,踢踢脚下的石子或积雪,像是在确认真的没人来接他。偶尔,他也会眼巴巴地望一下附近小店橱窗里的玩具,但只是看看,小脸上看不出太多特别强烈的情绪,带着一种过早适应了的平静。
然后,像某种心照不宣的信号,陈伯才从那棵老槐树宽大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没有呼喊,只是安静地穿过马路,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走去。
小辉。走到一定距离时,他会像恰好碰见一样,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