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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心寒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刹那,李强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那细微的震动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仿佛触动了某个深埋已久的开关,将积压了十五年的情绪瞬间唤醒。镇子口的老槐树依旧矗立在那里,枝繁叶茂,只是枝桠间多了几个歪斜的鸟巢,像极了他这些年漂泊不定的心,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引擎熄灭后,车厢里还残留着长途跋涉的汽油味,那味道浓烈而刺鼻,却又在不经意间与窗外飘来的麦秸秆气息交织在一起。这熟悉的气息,如同一把钥匙,猛地将尘封的记忆拽回眼前,那些欢笑与泪水、温暖与伤痛,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
他望着后视镜里自己鬓角的白发,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玻璃上的裂痕。那裂痕是去年在工地视察时,被掉落的砖块砸到留下的,如今却像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印记。十五年了,当年从这里被警车带走时,他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而如今,眼角的皱纹已经能夹住飘落的柳絮,曾经挺直的脊梁也微微有些弯曲。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工程验收单,深圳湾那片新落成的写字楼正在等着他回去剪彩,那是他多年心血的结晶,象征着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做个尘埃里的归人,回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乡。
后备箱里藏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脚还沾着刻意弄上的泥点。这是他特意从旧物市场淘来的,为的就是这场
考验。李强换上衣服时,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左腿膝盖传来熟悉的钝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这是当年替三弟挡流氓的钢管留下的纪念。那时三弟才十六岁,在镇上的中学读书,被几个校外的流氓堵在巷子里要钱。他赶到时,看到三弟被按在墙上打,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用身体护住三弟,那根冰冷的钢管狠狠砸在了他的膝盖上。他咬着牙把流氓打跑,自己却疼得站不起来,三弟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回家,一路上哭个不停,说长大了一定要报答他。可如今,那份承诺早已被岁月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拄着捡来的枣木拐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木头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是在丈量人心的距离,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
村口的小卖部还开着,老板娘正趴在柜台上打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搪瓷缸子在阳光下泛着黄渍,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李强路过时,看见玻璃柜里摆着的橘子硬糖,那是他小时候最稀罕的零食。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把省下来的糖塞给两个弟弟,自己含着糖纸都觉得甜。那时候家里穷,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糖,他每次都舍不得吃,把糖攒起来,偷偷分给两个弟弟。二弟吃糖的时候总是狼吞虎咽,三弟则会把糖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夹在书本里。如今糖还在,只是吃糖的人早已变了模样,那份纯真的情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弟家的土坯房还是老样子,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麦草,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院门口的篱笆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朵开得正艳,却在门口堆着半人高的垃圾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李强刚站定,木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那声音刺耳而陈旧,仿佛很久没有被开启过。二弟李军拎着塑料桶出来,桶里装着浑浊的污水。他看见李强时,手里的铁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