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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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劭的眼神深不见底,只余一片沉沉的墨色。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斥责,只是那目光里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他仿佛只是路过,又仿佛什么都已看透。
祖母唤你。最终,他淡淡地抛下这句话,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那里面没有关切,只有一丝极淡的、评估物件般的审视。随即,他转身离去,玄色的衣袂在门口一闪,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魏俨,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方才那濒死的恐惧还残留在四肢百骸,我撑着冰凉的地面,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砖缝里。
魏俨背对着我,身影僵直。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再次动手,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的暴戾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厌倦和疏离。他不再看我,仿佛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后的疲惫：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刀子,将我最后一丝试图辩解的勇气彻底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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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林氏女不知死活冒犯魏郎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魏府深宅大院的高墙内悄然流窜。鄙夷、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无处不在。我被挪到了府邸最西边一处偏僻冷清的院落,与几个沉默寡言的老仆为伴,彻底成了魏家一个尴尬的透明存在。魏俨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他确实不想再看见我。
然而,命运的丝线早已缠绕。我既知他前路是万丈深渊,又岂能因这点冷遇而退缩他此刻的孤绝、沉郁,对乔家女那饮鸩止渴般的执念,不过是更深沉悲剧的开端。
机会在一个月后的家宴上悄然降临。魏府正堂灯火辉煌,丝竹盈耳,为庆贺陈太夫人寿辰而设。我作为边缘人物,缩在宴席最末的角落,几乎隐在廊柱的阴影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喧嚣人影,落在那独坐一隅的身影上。
魏俨也在席间,位置不上不下,恰如他在魏家的身份。他面前案几上杯盏未动,只自斟自饮。琥珀色的酒液一次次注入杯中,又一次次被他仰头饮尽。周围的喧闹、恭维、谈笑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唇角偶尔也噙着一丝笑,但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反而衬得他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郁色愈发深重,仿佛浓得化不开的边州寒夜。
他目光的落点,总是不经意间穿过人群,掠过主位上魏劭身边那个清丽绝伦的身影——小乔。她正为魏劭布菜,侧首低语间,眼波流转,巧笑嫣然。那笑容明亮温暖,足以点亮这华堂的每一个角落,却唯独照不进魏俨幽暗的眼底。每一次目光的触碰,都像在他沉郁的眸子里投下一颗小石,激起一圈苦涩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墨色吞没。他握杯的手指会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随即又是一杯烈酒灌下喉去,仿佛要烧尽那不合时宜的妄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