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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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海独自坐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那杆黄铜旱烟锅,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一直渗到骨髓里。他眉头紧锁,眼中血丝密布,焦躁和贪婪像两条毒蛇在瞳孔深处撕咬纠缠。他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眼前似乎浮现出父亲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和那双鹰隼般浑浊却穿透人心的眼睛。低沉威严的嗓音,如同贴着地皮刮过的阴风,在他耳边幽幽回荡：四海啊…赵家祖宗八辈的脸面,赵氏这一支能不能挺直腰杆,全指着这块‘龙抬头’的地！拿不下它…你爹我死了都得把眼珠子抠出来盯着你！赵家的子孙往后在十里八乡…连狗都不如！烟锅的寒意砭骨,赵海猛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拢紧了领口。

他清楚得很,这不仅仅是一块地,这是他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船票,是整个家族声望的孤注一掷。一旦失手,他赵海前半生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连带整个赵家,都会被钉在青山坳历史的耻辱柱上。绝不能失手！必须拿下！为了爹的遗愿,为了自己的前程…用尽手段也要拿下！脑海中闪过年轻时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站在村口对乡亲们描绘共同致富愿景的画面,如今只剩下一个模糊褪色的残影,被冰冷的权欲和深不见底的恐惧碾得粉碎。

规划图上那块被红线死死圈定的土地,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光泽。赵海眼中燃起疯狂的火苗,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烟,抓起图纸,像饿狼扑向猎物般冲出办公室。

第二天,熹微晨光刚给青山坳的屋脊瓦片镀上金边,王强正弯腰在院子里侍弄几畦脆生生的小葱。眼角余光瞥见张主任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挤进自家那扇虚掩的柴门。王强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张主任在院里踱着小方步,眼神飘忽,一会儿瞅瞅墙角堆放的柴禾,一会儿拿出手机对着半旧的堂屋门框拍照,动作僵硬得像块木头。王强直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走上前,声音不高却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张主任,大清早的,你这是

张主任惊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脸上迅速堆起极不自然的笑容,连褶子都挤得慌：哟,强子,勤快人啊！这不…上面搞个啥‘美丽乡村档案’,挑几家拍点生活照,反映咱村民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你…你家挺好的,拍几张,拍几张…他眼神躲闪,不敢与王强那双锐利的眼睛对视。

王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根本不信这鬼话。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警铃大作：拍生活照张主任这德行,比踩了鸡屎还慌乱。等张主任刚踏出院门,王强立刻像离弦的箭,找到隔壁的陈慧兰,把疑点全盘托出。

呸！陈慧兰的眉头拧成了麻花,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啥时候正眼瞧过咱穷人上个月还在嘀咕你家‘该脱贫’了,这是憋着坏呢！准没好事儿！

拄着拐杖赶来的刘瘸子气得直跺脚：这挨千刀的玩意儿,又打坏主意了！强子,你可得多长八百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