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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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抖着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徒劳地擦拭那片污渍。纸巾很快被染透、揉烂,红色的汁水反而在布料上洇开更大、更狰狞的一片。擦不掉了。就像苏明璃刻在我身上的阴沟老鼠标签,怎么挣扎,都像是徒劳。
外面的笑声渐渐远去,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清脆声响消失在走廊尽头。厕所里只剩下老旧水龙头单调的、一下一下的滴水声,砸在空寂的瓷砖上,也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消毒水和残留香水味的空气呛得肺管生疼。猛地拉开隔间门,外面空无一人。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和刚才混乱中沾染的水汽黏在皮肤上。镜中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我,里面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这就是林晚星。一个连愤怒都显得苍白无力的透明人。
回到教室时,上课铃早已响过。我低着头,努力缩起肩膀,像要把自己折叠进空气里,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去。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讲得唾沫横飞,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划出一道道复杂的轨迹。没有人抬头看我,仿佛我只是一缕不小心飘进来的风。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一个阳光几乎照不到、连老师目光都很少眷顾的地方。
刚坐下,一股浓烈的、极具侵略性的香水味就霸道地钻入鼻腔。苏明璃转过头来,脸上挂着那种经过精心计算、恰到好处的惊讶,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几排的人听清：呀晚星回来啦真是不好意思哦,刚才手滑了。她涂着漂亮唇釉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不过,那件衣服……好像本来就很旧了沾点颜色,说不定还更好看点呢对吧她歪着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脸天真无辜,眼神里却淬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嘲弄。
旁边她的几个跟班立刻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集中在我胸前那片刺目的污渍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滚烫的温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更深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摊开的书本里,指甲再一次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自虐般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沉默。
忍。除了忍,我还能做什么反抗只会招来更肆无忌惮的羞辱和变本加厉的针对。像一只真正的、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欺凌。
熬到放学铃声刺破黄昏沉闷的空气,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夕阳的余晖是金色的,暖融融地铺洒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却丝毫照不进我心里那片冰冷的泥沼。校服前襟那片干涸的暗红色污渍,像一块巨大的烙铁,烫得我抬不起头。周围同学三三两两,嬉笑打闹着走过,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目光,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我是被隔绝在这个喧闹世界之外的一抹灰色影子。
回到家,那扇熟悉的、油漆有些剥落的铁门后面,是另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母亲疲惫而焦虑的唠叨像背景噪音一样永不停歇,内容永远围绕着拮据、抱怨,以及对我这个不争气女儿的失望。父亲……那个本该是依靠的男人,此刻大概又醉倒在那张廉价的酒桌上,或者正为了输掉的牌局而骂骂咧咧。这个所谓的家,只是一个提供床铺和冷饭的收容所,一个比学校厕所隔间更让我绝望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