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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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上海叔叔用叉子戳着凉透的芒果糯米饭：我们夫妻俩的手表比手机快六小时。他亮出劳力士绿水鬼,时针正指向下午三点,而林清手机显示上午九点十二分。
穿香云纱的按摩师端着铜钵经过,腰带银珠在晨光中闪过一线金芒。林清猛地抓住她手腕：昨天你说神灵眷顾是什么意思铜钵突然倾翻,深褐色药汁泼在柚木地板上,竟蒸腾起带着檀香味的白烟。
时间在这里是湿婆的舞蹈。技师蹲下收拾碎片,耳语轻得像落叶坠地,她食指沾着药汁在地板画出∞符号,未干的痕迹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德国背包客踉跄冲出电梯,额发挂着冷汗：十六层的水上市场凭空蒸发了！他颤抖着举起相机——屏幕里运河走廊正被某种无形力量吞噬,大理石砖蚕食着粼粼波光,撑船小贩如褪色油画人物般片片剥落。
六道身影挤进逼仄轿厢,德国人血色褪尽的脸上闪着偏执的光,执意要拍摄这场空间坍缩；上海阿姨腋下夹着洗衣篮,絮叨着要找投币洗衣机。当林清指尖触到1楼键时,电梯间突然陷入死寂,唯有楼层显示屏猩红的数字在幽蓝金属壁上跳动。
电梯在16层自动停驻。轿门刚裂开缝隙,裹着柠檬草香的潮湿水汽便涌了进来,可本该出现的粼粼波光已然消失——眼前是无限延伸的镜廊,无数个林清在棱镜中同步抬起左手腕,每道镜像里的手链纹路都微妙不同。
人数不对。韩国留学生突然用英语挤出气音,喉结在苍白的脖颈上滚动。镜面忠实地映出七道身影,那个多出来的薄荷绿制服少女垂首站在角落,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驼色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上海叔叔的拇指发狠地连戳关门键,金属轿厢突然发出扭曲的呻吟,在骤然失重中开始疯狂下坠。
当电子屏显示G层时,林清腕间的手链突然缩紧了一下。德国人率先冲出电梯,举着相机愣在原地。本该是金碧辉煌的大堂,此刻变成了露天庭院,九重葛从竹制穹顶垂落,石雕娜迦神像盘踞在登记台位置。
萨瓦迪卡。穿夜色蓝制服的前台从神像后转出,胸牌上的孔雀石闪着幽光。林清倒退两步撞上上海阿姨——那张和昨日前台如复刻般的面容上,左耳赫然多出三枚银环,在烛火里闪着蛇信般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