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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簌簌地砸在刘大胆的狗皮帽檐上,细碎的冰晶顺着领口钻进脖颈,在棉袄里融成刺骨的寒意。他蹲在张老汉家鸡窝旁,手电筒的钨丝灯泡被冻得发暗,昏黄光圈里几枚怪异的脚印正渗着冰碴。那足印前端分明是野兽的爪痕,三寸长的沟壑将积雪犁出深槽,后跟却诡异地延展出人类脚掌的纹路,脚弓处甚至能辨出布鞋纳的千层底。
像熊瞎子立起来走路。老猎户的烟袋锅子戳了戳冰面,火星子溅在霜花上,融出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洞。冰层下突然显出一抹暗红,像谁打翻了胭脂盒,血色顺着冰裂纹蔓成蛛网。老猎户的瞳孔猛地收缩,但熊可不会在雪地里淌血——这颜色不对头。
刘大胆的睫毛结了层冰晶,眨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血迹蜿蜒着指向村西,那片被暴雪压弯了腰的荒草地里,几根焦黑的木桩突兀地支棱着。二十年前关东军处决抗联战士时,那些木桩曾拴过嘶鸣的战马。此刻夜风掠过枯草,呜咽声里混着金属刮擦的锐响,像是锈蚀的刺刀仍在战壕里拖行。
老猎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在雪地上烫出焦痕。他盯着冰层下凝固的血迹,喉结上下滚动:四五年开春,我在这片草窠里拾到过半块怀表。铜壳子上嵌着樱花纹,里头齿轮都长绿毛了,可表针还在走......
刘大胆的胶鞋底碾过冰面,在血迹消失的土坡上踢到个硬物。扒开积雪,半枚三八式步枪的弹壳正泛着幽光,弹壳口的铜绿里裹着几根灰白毛发,粗硬如猪鬃却带着螺旋纹路。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声波震得草叶上的雪沫簌簌而落,月光突然穿过云层,将荒草地照得惨白——那些倒伏的枯草间,竟隐约露出半截生锈的铁丝网。
回吧。老猎户突然攥住刘大胆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羊皮袄领口随着动作掀开,露出颈侧一道蜈蚣状的旧疤,疤痕末端消失在染霜的胡茬里。当刘大胆再要细看时,老人已经佝偻着背走进风雪,唯有烟袋的火星在墨色中明明灭灭,像盏飘忽的引魂灯。
雪地上,那串诡异足迹的冰壳正在缓慢融化。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渗出的血水竟泛起荧荧的绿。
第三次做法事那晚,神婆的铜铃在刘大胆窗外摇出断断续续的颤音。子时刚过,铜铃突然像被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窗纸上的符咒无风自燃,烧出个拳头大的窟窿。刘大胆裹着泛潮的棉被数房梁抖落的雪沫,突然听见王二嫂家传来瓦片碎裂声——那声响带着金属特有的回音,像是刺刀鞘磕上了屋脊兽。
院墙上掠过的黑影足有两人高,月光在它肩头镀了层惨白的霜。那东西佝偻的姿势极不自然,脊椎骨节在皮下凸起如串珠,每走一步都伴着皮革撕裂般的吱嘎声。当它跃下墙头时,刘大胆分明看见雪地上绽开两朵墨梅——那是血混着某种粘稠的荧光液体。
五更天时,刘大胆揣着改锥摸到废屋。破门而入的刹那,腐肉味裹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息呛得他几乎窒息。手电筒扫过东墙,二十年前抗联宣传标语上的驱除日寇四字正在霉斑中溃烂,而它下方赫然多出几道新鲜抓痕,墙灰里嵌着半片灰蓝色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