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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油之瞳
后颈的灼痛如生锈的铁钉缓慢旋入椎骨,我在浸透冷汗的黑暗中猛然抽搐着惊醒。棉质睡衣贴在后背像层冰凉的蛇皮,额间碎发黏成湿腻的线束,滴落的汗珠砸在锁骨,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床头手机屏幕泛着幽蓝冷光,时间显示23:47——数字边缘渗出毛边,像被蜡油晕开的墨迹,距离子时的梆子声只剩13分钟。
阿林的鼾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剪断的电线。他直挺挺坐起,脊椎发出竹节断裂般的轻响,纯棉睡衣下的肩胛骨凸起如纸扎人的骨架。那双平日清亮的眼睛此刻凝着白翳,瞳孔缩成针尖,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咯咯空响,像是有人在他喉咙里摇晃一串铜铃。我突然想起下午在村口看见的提线木偶戏——木偶张合的嘴里,也塞着这样一枚会响的铜片。
是...幻觉...老周的声音从墙角阴影里渗出,带着潮湿的霉味。打火机的微光骤然亮起,照亮他颤抖的下颌和紧攥的登山刀。刀刃楔入床头木柱的角度异常刁钻,半透明蜡油顺着刀身滴在木地板上,凝固成蛛网般的纹路。我这才注意到掌心紧攥的曼陀罗花瓣,深紫色脉络间嵌着青灰色灰烬,凑近时闻到甜腥中混着焦糊——那是今早看老汉添柴时,灶膛里腾起的余烬味道,此刻正顺着呼吸爬进肺管。
但胎记是真的。沈玥的声音像被冻住的手术刀,钝重地划破空气。她站在落地窗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在墙上,手腕内侧的青痕不知何时变成蜿蜒红线,如同被点燃的灯芯,在苍白皮肤上跳动。我这才发现她颈间的狼牙项链早已换成红绳,串着的七颗牙齿表面蒙着水汽,凑近时能看见每颗牙釉质里都映着我们扭曲的脸——那是今早她帮小夏拍合照时,我在镜头里见过的惊恐表情。
窗外的簌簌声突然密集起来,像无数只蛾子扑打窗纸。我踮脚窥见天井中央:老汉戴着斗笠,灯笼垂在身侧,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拉长成畸形的纸人轮廓。他缓缓抬头,斗笠边缘滑落的瞬间,我看见半透明的蜡质皮肤下,后颈的火焰胎记正渗出琥珀色油状液体,顺着衣领滴进粗布围裙。而他的眼窝深处,跳动的不是眼球,是两簇豆大的烛火,灯芯末端还粘着焦黑的余烬。
他们来了。老周按住我肩膀的手指隔着卫衣掐进皮肉,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异常,像块冻了整夜的腊肉。门缝里渗进的红光逐渐浓稠,如同稀释的血液。十几个村民在月光下排成纵队,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徐大爷的婆娘抱着骷髅婴儿,剥落的白粉下露出泛黄的人皮纸,嘴角咧开的弧度超过人类极限,机械地开合着:灯油...灯油...那声音像是从纸糊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撕裂的杂音。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瞳孔骤缩。相册里多了张像素模糊的照片:我们五人背对着镜头站在祠堂前,后颈绽开十字形切口,露出里面蜷曲的灯芯状组织,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沈玥的右肩正在透明化,银灰色短发下隐约可见青灰色竹骨,关节处缠着渗血的符纸。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时间显示为1943年7月14日——那是我们进山的日子,却比手机的出厂日期早了七十年。
村口溪流里的不是人骨,是纸浆。老周拧开矿泉水瓶,瓶底沉淀的碎屑在摇晃中呈现纤维纹理,混着几根蜷曲的白发。我突然想起今早踩过的鹅卵石,触感柔软得异常,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那根本是未干透的纸浆,里面还嵌着未完全分解的指甲碎片。他们用曼陀罗花粉迷惑感官,用生魂熬制蜡油...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阿林的登山杖...是用前一批灯油的腿骨磨的。
子时梆子声从后山传来,第一声闷响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老汉举起灯笼,烛火突然暴涨三尺,青绿色火苗舔舐着灯笼纸,露出里面用人发编的灯芯。村民们的皮肤开始融化,蜡油顺着下巴滴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纸扎骨架,关节处缠着渗血的红绳。沈玥的左脸剥落一块皮肤,底下的蜡质油光映着火焰,她转头时眼窝烛火剧烈跳动,嘴角扯出非人的弧度:闻到灯油的香味了吗是我们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