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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李凤霞踏上了回哈密的班车。车窗上的冰花又结成了树的形状,她知道,有些故事,就像这冰花,看着牢固,其实太阳出来就化了。而她要带着半片红梅木片,继续走下去——去看看东北的雪,去摸摸女儿的手,去把那些被风沙吹散的日子,慢慢拼回原形。
班车驶过戈壁滩时,晨雾正在消散。李凤霞看见远处的沙丘上,有株骆驼刺开了朵极小的红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她知道,那不是红梅,却比红梅更坚韧,就像她自己,在盐碱地里熬了十年,终究还是活成了风沙吹不倒的模样。
车窗外,阳光突然刺破云层,洒在广袤的戈壁上。李凤霞摸着口袋里的木片,突然笑了——原来有些爱,不是生死相随,而是像这戈壁的风沙,过境时刺骨,过境后,却让每一粒沙子,都藏着说不出口的温柔。
第六节(完结篇):风沙纪年(2026年春,新疆哈密)
十年后的沙尘暴在春分这天造访哈密。李凤霞趴在驿站的土墙上,看黄风卷着梭梭柴砸向窗棂,突然想起陈广林坟头那截生锈的凿子——去年清明去看时,已经被风沙磨成了扁平的铁片。
她的小摊早被沙子埋了半截,晒干的沙枣在塑料袋里沙沙作响。塑料袋是王秀英去年寄来的,印着东北砖厂的旧logo,里面还塞着外孙女的作文:《我的外婆在戈壁》。字迹歪扭却工整,最后一句写着:老师说,戈壁的沙子能变成星星,所以外婆的眼睛里总有光。
驼铃声在风沙中若隐若现。李凤霞摸出磨得发亮的红梅木片,十年前埋在沙丘下的另一半,此刻正躺在她枕头下的铁皮盒里——那是老汉送来的完整木片,陈广林用十年硬币换的。硬币早被她熔成了两枚戒指,一枚埋在他坟头,一枚戴在左手无名指,铜锈渗进皮肤,成了洗不掉的印记。
李姨,信!驿站的小巴郎举着牛皮信封冲进屋,邮戳是东北林场。李凤霞撕信的手在抖,王秀英的字比十年前圆润:砖厂拆了,废墟里挖出个铁盒,装着你当年的照片……信纸中间夹着张老照片,二十岁的她抱着三个月大的王秀英,身后是林场的老榆树,树杈上挂着半串红辣椒。
照片边角写着行小字,是外孙女的笔迹:妈妈说,这是外婆最美的时候。李凤霞摸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突然笑了——原来在时光的盐碱地里,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风沙掩埋,比如血脉里的牵念,比如刻在骨血里的红梅。
沙尘暴过后,她带着铁皮盒去了陈广林的坟。沙丘已经移位,当年的乱葬岗成了梭梭林,唯有那截凿子还插在沙地里,刃口指向东北方向。她把完整的红梅木片埋在凿子旁,木片上的雪梅二字被风沙磨得发亮,像极了女儿百日照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