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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泡泡糖与自由
加林第十三次把鼻子卡在铁栅栏缝隙里时,那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它那圆滚滚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不锈钢栏杆,肚皮被挤得扁扁的,仿佛要从缝隙里挤出去一样。而它那黑曜石般的眼睛,则倒映着围栏外那片永远无法触及的樱花林,透露出一种无奈和渴望。
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动物保育区,艾米推着吱呀作响的饲料车转过弯,金属轮子碾过落叶的沙沙声惊醒了趴在栖架上假寐的猫头鹰。笼舍深处传来细碎的扑棱声,像是谁在慌乱调整姿势——果不其然,当饲料车停在17号笼前时,艾米看见加林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卡在木架缝隙里,灰棕色的圆滚滚身子像块被揉皱的毛线团,粉色鼻头卡在菱形网格间,两只小眼睛泪汪汪地望着她。
又来了艾米摘下沾着草屑的草帽,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橡胶靴尖轻轻触碰那截不安分晃动的短尾巴,带起几缕绒毛：上周卡前爪,昨天卡屁股,今天换鼻子了她的声音里裹着笑意,指尖已经熟练地开始掰动木架。加林发出委屈的哼唧,圆滚滚的肚皮紧贴着粗粝的木板,每当艾米试图调整角度,它就配合地收起肥嘟嘟的四肢,软乎乎的肉垫在空中无助挥舞。
饲料车的帆布篷被掀开的瞬间,紫苜蓿草特有的清甜气息如潮水般漫开。隔壁18号笼突然传来急促的抓挠声,查莉正用扁平的前爪疯狂拍打金属栏杆,两颗黑豆似的眼睛亮得惊人。这只雌性水豚显然比加林更熟悉开饭流程,圆滚滚的身子早早就挪到最佳观赏位,甚至还把前爪搭在围栏上,鼻尖随着艾米手中草叶的弧度轻轻翕动,喉咙里溢出连绵不绝的咕噜声,像台上足了发条的老式留声机。
别急别急。艾米先扯下两大把紫苜蓿塞进查莉的食槽,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查莉立刻埋头大嚼,腮帮子鼓成两颗晃动的毛球,咀嚼时发出的咔呲咔呲声混着草料的清香,在午后的笼舍里谱成独特的乐章。这边刚安抚好馋嘴的查莉,那边加林终于扑通一声从木架上掉下来,肚皮着地的闷响惊飞了落在屋檐的麻雀。它也顾不上摔疼的屁股,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就往食槽冲,蓬松的毛发还沾着几根木屑,活像个刚从战场归来的毛团将军。
加林慢慢地将鼻子从某个物体上抽离,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他的鼻尖湿漉漉的,上面沾染着一些铁锈色的痕迹。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樱花林上空掠过,那里有一群白鹭正在展翅翱翔。它们的翅膀舒展着,在暮色的映衬下,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仿佛是夜空中的流星。
查莉,加林突然转头,他脖子上的绒毛随着这个动作泛起了一阵细微的涟漪。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还记得真正的河流是什么样子吗
正在大口咀嚼着苜蓿的查莉,听到加林的话后,咀嚼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一下,时间大约持续了零点五秒。对于这个在动物园里出生的小家伙来说,她对河流的认知非常有限。她所知道的河流,仅仅是儿童乐园里那个总是被落叶堵塞的循环水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