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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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挪动脚步,像一条试图逃离鱼缸的鱼,无声地滑进了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隔绝了部分喧嚣的门后。这里连接着画廊的后勤通道,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和尘埃的味道,与展厅的浮华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规律的摩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通道尽头,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低着头,专注地工作着。那是画廊的夜班清洁工,让-皮埃尔。一个沉默寡言、身材敦实、有着花白头发和一张被岁月刻上深深沟壑脸庞的老头。奥古斯特之前偶尔深夜离开时,会看到他安静地拖着地,或者擦拭着垃圾桶。此刻,让-皮埃尔正用一把宽大的平头拖把,沾着清洁剂溶液,缓慢而认真地清洗着通道地面。水痕在灯光下蜿蜒,形成一道道湿润的、反射着微光的痕迹。他拖得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对身后展厅里那个价值连城、众星捧月的艺术世界充耳不闻。他粗糙的大手稳稳地握着拖把杆,身体随着拖地的动作微微晃动,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柔软的旧棉花。
奥古斯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朴实无华的蓝色工装,看着那双沾着水渍的旧胶鞋,看着那张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安详的侧脸。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如同清凉的溪水,悄然漫过奥古斯特焦灼的心。这里没有疯狂的克洛伊,没有炫目的聚光灯,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赞美和解读。只有水声,拖把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一个老人专注于手中简单工作的身影。这幅画面,在奥古斯特此刻的眼中,竟比他展厅里任何一幅耗费巨资、被赋予无数玄奥意义的杰作,都显得更加真实,更加……动人。
他几乎忘了时间,直到让-皮埃尔似乎完成了这片区域的清洁,直起身,轻轻捶了捶后腰,然后转过身,准备推着清洁车离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消防通道门口,恰好与阴影中的奥古斯特视线相遇。让-皮埃尔显然没认出这位被包装过的大师,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在底层劳动者脸上常见的、带着点谦卑和距离感的礼貌性微笑,朝他点了点头,便推着吱呀作响的清洁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道更深的黑暗里。
那抹朴实无华的笑容,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奥古斯特心中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通道里残留的清洁剂气味,望着让-皮埃尔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对自己正在参与的这场盛大闹剧,产生了一种清晰的、近乎悲凉的荒谬感。
第四章:错位的王座与拖把宣言
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门,如同一个短暂失效的结界,在奥古斯特身后轻轻合拢。展厅内那经过精密调校的喧嚣声浪,混合着香槟的甜腻和名贵香水的馥郁,瞬间重新包裹了他,像一张黏腻的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通道里那片刻的宁静和让-皮埃尔朴实的笑容刻在记忆里,作为对抗眼前浮华的锚点。他挺直了背(模仿着克洛伊要求的大师风范),努力在脸上挂起那副被精心设计过的疏离与不屑,准备重新潜入那片由他名义上主宰、实则令他窒息的混沌之海。
然而,他仅仅在展厅边缘移动了几步,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最近一幅画作前聚集的是哪些评论家,异变陡生!
两个身材魁梧、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戴着微型耳麦、神情冷峻如大理石雕像的男人,如同从展厅光滑的地面下突然冒出来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奥古斯特左右两侧。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铁钳般扣住了奥古斯特的右臂,力道之大让他瞬间感觉骨头都要裂开。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捂向他的嘴,粗糙的皮革手套边缘蹭过他的脸颊,带着一股无机质的冰冷气息。
唔……!奥古斯特的惊叫被那只大手死死堵住,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呜咽。他像一只被突然网住的鸟,徒劳地挣扎起来。香槟杯脱手飞出,摔在光洁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淡金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附近几道惊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