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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囤在整理土坯房时,从床底拖出个上了锁的旧木箱。箱盖上刻着模糊的栓字,铜锁锈成了暗绿色。他用煤油泡了整夜,锁芯咔哒弹开的瞬间,灰尘里飘出股陈年烟草味——箱底铺着奶奶的蓝布头巾,上面放着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是爷爷的记账本。泛黄的毛边纸上,用铅笔头记着某年某月某日,卖了多少斤棉花,买了多少斤盐,唯独给麦囤买书包的那页,字迹格外深,铅笔芯几乎戳穿了纸页。旁边还夹着张供销社的发票,蓝墨水印着帆布书包一个,叁元伍角,日期是麦囤上初中那年的秋天。
本子最后一页贴着张褪色的照片。年轻的爷爷穿着军装,站在老槐树下,身后是打谷场堆成山的麦垛。他胸前别着大红花,笑得露出半颗门牙,左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麦囤用手指轻轻摩挲,认出那是个槐树枝削的陀螺。
爸爸,这是什么女儿指着照片上爷爷口袋里的东西。麦囤拿起爷爷当年削的陀螺,如今它被供在城里的书架上,木头上的红布条早已褪色,却还留着爷爷手掌的温度。他突然想起,爷爷从没说过自己当过兵,只说年轻时瞎闯荡过,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故事,都锁在这木箱里,和泥土的味道一起发酵。
孙子上小学后,总吵着要回乡下。麦囤带他去南坡认庄稼,孙子却蹲在田埂上玩泥巴,把土块捏成歪歪扭扭的数字。
爷爷,你看!这是3,这是5,加起来等于8!孙子举着沾满泥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土。麦囤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田埂上算算术,爷爷用树枝在地上画加号,说:你看这加号,像不像咱挑水的扁担两头挑着的,是日子。
他蹲下来,用树枝在泥地上写乘号:你看这个,像不像老槐树上挂的豆角孙子咯咯笑,抓起泥块就往他身上扔:爷爷是豆角!泥土砸在衣服上,溅起的泥点像极了爷爷当年裤脚上的火星子。
夕阳西下时,麦囤看着孙子在田埂上跑,影子被拉得老长,和当年的自己重叠在一起。孙子突然停下来,指着远处的山喊:爷爷,你看!山那边是不是住着太爷爷
麦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群山在暮色里变成黛青色,像爷爷生前常穿的青布褂子。他想起爷爷说过,山是土地的脊梁,人老了,就该回到山的怀里。
对,麦囤蹲下来,帮孙子擦去脸上的泥,太爷爷住在山那边,守着咱们的地呢。孙子似懂非懂地点头,抓起一把泥土塞进麦囤手里:爷爷,你看这泥,跟我橡皮泥一样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