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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漫长的一夜。窗外天色由刺眼的白,渐渐染上昏黄,最后沉入浓稠的墨色。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变幻扭曲的光带。
沈清欢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她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来。黑暗中,她摸索着走到那张堆满了书和资料的小桌前,凭着记忆,拉开了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面是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小小的、硬壳的旧相框。
她拿出相框,指尖拂过冰冷的玻璃面。相框里,是一张有些褪色的老照片。背景是南方乡下典型的青瓦白墙,门前一棵巨大的老樟树,枝叶繁茂。照片上,一对笑容慈祥的老人并肩坐着,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褂,戴着老花镜,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里一本摊开的线装书。老太太则穿着素净的棉布衣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针线,眼神温柔地落在身旁的老伴身上。阳光透过樟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
这是她的外公外婆。外公是乡间小有名气的私塾先生,一辈子清贫,却视书如命。外婆则是他沉默而坚定的支持者。沈清欢童年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在那个弥漫着书墨和樟木清香的院子里,在外公低沉的诵书声中,在外婆缝补衣物的针脚里度过的。是外公教会了她认第一个字,是他那些带着樟脑丸味道的破烂古书,在她心里埋下了对古老文字和纸张最初的敬畏与热爱。
囡囡,书是有魂灵的。外公总爱摸着她的头,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慢慢说,你看这纸,薄吧脆吧可它承着几百上千年前人的心思呢。一笔一划,都是心血,都是念想。弄坏了,糟蹋了,就是对不起写它的人,也对不起这纸的魂儿。
清欢,外婆会在一旁轻声补充,做这行,要心静,要耐得住寂寞。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干干净净的来,清清白白的走。
外公外婆温和而坚定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又清晰。那些遥远的话语,此刻却如同洪钟大吕,一声声敲打在她被污名和绝望填满的心上。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清清白白的走……
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这一次,不是因为冤屈和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辜负了外公的期望,玷污了他口中书的魂灵。外婆说的清白,在她身上成了一句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