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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我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猛地撑住沉重的案几才没有倒下。孟达!疏不间亲!疏不间亲!他那绝望的、带着诅咒般的嘶喊声,此刻如同鬼魅的尖啸,疯狂地在我脑中回荡!叛徒!这个懦夫!这个奸贼!他竟真的投了曹魏!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我死死咽下。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四肢百骸。完了!一切都完了!上庸丢了!房陵、西城必然不保!父亲托付的三郡,竟在我手中一朝倾覆!而这一切的根源,竟是我那愚蠢的、执拗的、为了证明自己而拒绝救援的决定!悔恨如同岩浆,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少将军!快走!西门…西门还未合围!”亲兵焦急地嘶喊着,扑上来要拉我。
走?还能走到哪里去?我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冲出官署。外面,杀声震天!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遮蔽了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昔日还算齐整的街道,此刻已沦为修罗场。曹魏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洞开的北门汹涌而入,与惊慌失措、仓促抵抗的少量守军激烈地绞杀在一起。刀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者凄厉的惨嚎,房屋燃烧的噼啪声,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地狱交响。
“刘封小儿!纳命来!”混乱中,一个熟悉而狰狞的声音炸响。只见申耽挺着长矛,带着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叛军,正冲破一队亲兵的阻拦,如毒蛇般向我猛扑过来!他脸上带着背叛者的疯狂和嗜血的兴奋。
“狗贼!”所有的绝望、悔恨、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我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不退反进!我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柄父亲在汉中庆功宴上亲手所赐,象征着他期许与信任的宝剑,此刻握在手中,却沉重冰冷得如同耻辱的枷锁。
剑光如匹练般卷起!迎着申耽刺来的长矛,我侧身疾闪,冰冷的矛锋擦着胸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几乎是同时,我的剑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撩而上,带着我所有的愤恨与力量!噗嗤!血光迸溅!申耽那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容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喷溅了我满脸满身。
申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周围的叛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震慑,攻势为之一滞。
“走!”我一把抓住旁边还在发愣的亲兵,嘶哑地吼道。趁这短暂的混乱,我们带着残余的十数名死士,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冲向上庸西门。城门洞开,外面是通往西川的、崎岖而渺茫的山路。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陷入火海与杀戮的上庸城,那是我证明自己的地方,也是我亲手葬送的地方。孟达那句“疏不间亲”,如同跗骨之蛆,在熊熊烈焰的背景中,再次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带着冰冷的嘲讽和致命的预言。我狠狠抹去脸上的血污,调转马头,向着成都的方向,向着那必将到来的审判,亡命狂奔。
成都。丞相府的厅堂空旷而肃杀。没有惯常的熏香,只有初春料峭的寒意,透过厚重的门帘丝丝缕缕地渗入,缠绕在人的骨头缝里。诸葛亮端坐主位,羽扇并未轻摇,只是静静地搭在膝上。他素来清朗温润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铅灰色,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痛惜,有审视,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