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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公道。只有这悬在头顶的、冰冷的尸体,和师爷那句轻飘飘、盖棺定论的与人无尤。
夜,终于像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彻底淹没了整个戏园。最后一点人声也消失了,只剩下穿堂风呜咽着,刮过空寂的舞台和散落的行头,发出鬼哭般的声响。后台深处,那个属于我和花姐姐的、堆满杂物的小隔间,此刻是唯一没有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地方。
一盏小小的、如豆的油灯搁在角落。灯焰跳跃不定,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投下我巨大而扭曲、如同鬼魅的影子。我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件东西——花姐姐最后穿的那件月白色软缎戏衣。衣襟上,还残留着她颈间喷溅出的、早已干涸发黑的点点血迹,像一朵朵绝望盛开的梅花。我将脸深深埋进那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衣料里,贪婪地呼吸着最后一点属于她的气息。
冷,刺骨的冷,从地底钻上来,穿透单薄的衣衫,啃噬着我的骨髓。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它勒碎。没有路,没有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这世间的路,对我和花姐姐,早已断绝。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磷火,冰冷而执拗地燃烧起来。它源自记忆深处最幽暗的角落——那个我从小长大的、早已破败不堪的祠堂。祠堂最深处,神龛底下,压着一个落了厚厚灰尘的旧木匣。匣子里,有一本用油布包裹着的、书页枯黄发脆的线装书。封面是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没有字迹,只画着一个扭曲狰狞、仿佛在无声咆哮的鬼面符纹。那是曾祖父留下的禁忌,族人口中绝不可触碰的邪物。
小时候曾无意中翻看过一眼,那些扭曲如蛇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朱砂符文,和旁边用小字标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代价,吓得我做了整整半个月的噩梦。我曾以为,那只是愚昧年代留下的荒诞臆想。
但现在,这荒诞的臆想,成了我面前唯一的路。
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支撑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像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飘出死寂的戏园,融入沉沉的夜色。凭着残存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那个早已被遗忘在荒草深处的祠堂。
祠堂腐朽的木门在夜风中发出垂死的呻吟。我用力推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残破的屋顶缝隙漏下几缕,勉强照亮了神龛下那个布满蛛网的角落。我跪下去,不顾一切地扒开厚厚的积尘和瓦砾,指尖很快被尖锐的碎片划破,鲜血淋漓。终于,指尖触到了那个冰冷坚硬的木匣。
油布包裹被一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那本薄薄的、书页边缘卷曲发黑的册子。那狰狞的鬼面符纹,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对着我无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