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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的心再次往下沉了沉。那是家属院位置最差、最边缘、常年租给外来户的几栋楼之一,比他自己住的那栋老家属楼还要破旧昏暗得多。他沉默地牵起男孩没受伤的那只小手,那只小小的、冰凉的手蜷在他粗糙干热的掌心。
雪依旧铺天盖地地落着。两人顶着风,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往前走。他背上的挎包异常沉重。他不敢再追问孩子的父母。那个名字,小辉,在他心里回荡着,如同诅咒,更似一道新鲜淋漓的、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紧紧握着那只小小的手,步伐不自觉地放慢了。每一步踏进厚厚的积雪里,都留下深深的一个脚印。雪壳下冻硬的冰面偶尔呲溜一滑,他便用身体下意识地挡住外侧的风雪,把小小的身影往自己这边拢了拢。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只剩下踩雪的嘎吱声、风雪的呼啸声。
快到那排破败的深灰色筒子楼底下时,小辉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就在楼梯口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一个穿着宽大暗红色老式棉袄的胖老太太,正踮着脚朝这边张望。一看到他们,立刻挥着手,中气十足却带着浓浓的外地方言腔调喊道:
辉仔!跑哪野去了撒急死个人!老太太快步迎上来,眼神锐利地扫过陈伯那张陌生的面孔,又迅速落在男孩被包扎过的右手上,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这怎么搞的手咋了摔了伤得重不重啊小乖
小辉立刻挣脱了陈伯的手,像只小兔子一样跑过去,扬起小脸,带着点邀功的兴奋,指着自己的手对老太太说:外婆!不怕!爷爷给我包好啦!
老太太疑惑又警惕地再次看向陈伯,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排斥:爷爷啥爷爷你谁啊
这毫不客气的问题像一记闷棍。陈伯局促地站着,喉咙发紧。他低下头,下意识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关节发红的手,避开那审视的目光,艰难地组织着字句:我……我是前面那楼的老住户。刚孩子摔倒了,磕破点皮,我看着……就给简单包了下,没事。
老太太一把拽过外孙的手,仔细看了看那纱布包裹的地方,又闻了闻空气中还没散尽的酒精味,脸上的戒备似乎松懈了一丁点,但语气依然僵硬生疏,带着浓浓的戒备:哦……那多谢你老啊。她干巴巴地吐出这句话,紧接着就一手揽过小辉的肩膀,像是怕人抢走似的,往楼道里推,走了走了,快回去!饭都冷了!一天到晚野!完全没有任何多谈或者再次表达谢意的意思。
爷爷再见!小辉被推着踉跄地走进楼道昏黄的灯光里,还是挣扎着扭过头,努力地朝雪地里那个佝偻的身影喊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孩童独有的明亮,穿透了凛冽的风雪。
陈伯被这声呼唤钉在原地,直到那楼道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一扇关闭的铁门之后。四周再次陷入寂寥,只有雪落的沙沙声。他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单元门前,像被遗弃的物件。背后那沉甸甸的挎包里,真空塑封袋里香气浓郁的卤货,此刻仿佛也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隔夜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