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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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下心,一头扎进故纸堆里。每日与呛人的灰尘、冰冷的墨砚为伴,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或昏黄的油灯,伏案整理、誊抄、归类。手指很快被冻得红肿僵硬,生了冻疮,磨墨时钻心地疼。边州粗糙的饮食也让肠胃备受煎熬。但身体上的苦楚,反而让心更加沉静。

渐渐地,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枯燥的文字在我眼前活了过来。我看到了边州虚报的屯田亩数下掩藏的粮仓亏空,发现了军械账簿上陈旧武器与新造兵刃之间巨大的数量差额,更理清了几个盘踞地方多年的豪强家族,如何通过错综复杂的联姻和利益输送,近乎架空州府对部分区域的掌控。

我将这些发现分门别类,条理清晰地整理成册,附上简明扼要的分析和存疑之处。没有贸然直接呈给魏俨,而是托他身边那位曾在洛阳魏府有过数面之缘、相对和善些的老参军魏忠转交。

第一次收到这样一份条理分明、直指要害的文册时,魏俨的反应是长久的沉默。他坐在冰冷的虎皮交椅上,就着昏暗的烛火一页页翻看,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偌大的议事厅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他压抑的呼吸声。最终,他没有召见我,也没有任何评价。但第二天,府中掌管粮秣和军械库的两位老吏就被叫去问话了,紧接着是一系列雷厉风行的盘查和调动。府邸内的气氛,似乎悄然绷紧了一些。

之后,我递上的每一份文册,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有时会激起波澜,带来人事的变动或措施的调整；有时则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但魏俨看我的眼神,却在一次次无声的交锋中悄然改变。那审视的锐利依旧,但最初的冰冷和排斥在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愈发深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倚重。他依旧寡言,却会在路过文书库房时,偶尔驻足片刻,目光扫过我伏案的背影,或是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

真正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深夜。

边州的冬夜,寒风如同鬼哭狼嚎,疯狂地撞击着门窗,仿佛要将整座城池撕碎。府邸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巡夜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规律地回响。我裹着厚重的旧羊皮袄,还在灯下核对一份关于去年与某个中等部落以物易物的模糊账目,试图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克扣猫腻。

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死寂。那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慌乱,直奔我的小院而来！

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霍然起身,刚走到门边,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门口站着魏俨的贴身亲卫魏峰,他脸色煞白,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和……刺目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入鼻腔。

林…林娘子！魏峰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促而变了调,带着哭腔,快！快去看看将军！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