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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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子发紧,声音干涩,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上回玻璃让人砸得稀碎,小张警官来了,凳子都没坐热,抽了半根烟就说‘没线索’,打发了！你忘了赵海就在村口大树底下,‘张队兄弟’喊得亲热,一整条红塔山硬往人家警服兜里塞！

王强心里像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沉,绝望感爬满全身：指望他哼,他那身皮早跟赵海穿一条裤子了！从骨头缝里都渗着黑！

他看着眼前这院子,像烙铁烫在心上。不由得想起去年秋天那个傍晚：爹拄着拐,抖抖索索地在院墙边挖坑,埋篱笆桩,嘴里絮叨着：强子电话里说了……城里管事了……这年头……证据要紧……篱笆是线儿,栽下的苗就是证见……以后……兴许用得上……

爹那会儿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硬撑的犟劲儿。爹为了保住这点最后的地和窝,拖着病身子,一趟趟往乡里跑,把那张黄巴巴的承包证都快翻烂了,还在村民大会上指着赵海鼻子骂他卖林子拿黑钱起家、掏空了村底子,气得赵海当场掀了桌子……可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村里的规矩压死人,爹那股子倔强没顶过冬寒,也没熬过这场病。

日头像毒钩子悬在天上,晒得人皮疼。村委大院门口那点巴掌大的阴凉地,成了角力的地方。赵海背着手,稳稳当当站在两层水泥台阶上,下巴抬着,眼皮耷拉着瞅人,一副土皇帝架势。张主任抱着个本子,腰哈得像个虾米,陪着笑。墙根下,赵富贵领着七八个靠赵家吃饭的闲汉,挤在一块嘀咕,看戏一样兴奋。王强扶着母亲,娘俩像两根钉子钉在那儿,眼神冷得像冰锥子,直直扎在赵海那张油光光的胖脸上。

赵海嘴角撇了撇,挤出点假笑：强娃子,跑回来送你爹,这份心,叔知道！

话音陡然拔高,带上训斥味儿：可你家这老宅基、房后头那片坡坎子,村委早几年就规划了——那是集体的地！乡里郑乡长点头的,要在那盖老年活动中心！这是给全村人谋福的好事！

他假模假式叹口气,透着推脱劲儿,你爹啊,唉,就是太拗！这不蚍蜉撼大树嘛！他真懂政策了非要死顶,自己把自己气倒了,怨谁村里按规矩办,收回公地,告示早贴你家门上了！还想学你爹,当‘钉子户’

张主任立马哈腰接上,话软得像棉花,里头裹着针：秀英婶儿,看开点吧！王伯那老黄历翻篇了！村里够意思了！赵叔跑了多少腿,才给你家要来北山坳背阴那点边角地。是,那地方石头多,晒不着啥太阳,好歹能搭个棚子挡雨,种点芋头度日吧老八爷都发话了：一个村的,总不能看着你们孤儿寡母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