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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学生的清亮和犹豫被彻底烧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解剖台旁的椅子上。那身象征着洁净、救赎和秩序的白色,被她留在了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教室里。
转身,她走向门口,脚步没有一丝迟疑。门外,是上海滩深秋铅灰色的天空,是藏污纳垢、弱肉强食的江湖。而仙乐斯的霓虹,据说夜夜都亮得刺眼,那是青龙会的地盘,是杜月笙杜老板的产业。上海滩人人都知道,青龙会,是盘踞在这座远东魔都心脏地带最庞大、最凶悍的毒蛇。杜月笙,则是那条毒蛇冷酷的头颅。
姐姐最后的气息消失在仙乐斯,消失在青龙会的阴影里。那么,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是刀山油锅,她也必须闯进去。
解剖教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福尔马林的气息和冰冷的死亡。苏晚晴挺直了背脊,像一柄离鞘的短剑,决绝地走进了上海滩深秋的寒风里,走向那条毒蛇的巢穴。
半个月后。
仙乐斯后台的空气,混杂着廉价香粉的甜腻、汗水的酸馊、劣质烟草的辛辣,还有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陈腐布料堆积散发出的霉味。几只昏黄的白炽灯泡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晃,光线被弥漫的烟雾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堆满杂乱戏服、头饰和道具的狭窄通道里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苏晚晴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不太合体的粗布旗袍,颜色是那种洗褪了色的灰蓝,袖口和领口磨得有些发毛。她端着一个沉重的黄铜大水壶,低着头,脚步放得很轻,像一只谨慎的猫,穿行在堆满杂物箱和晾着各色演出服的衣架之间。她脸上刻意抹了一层薄薄的黄粉,掩盖了原本白皙的肤色,眉毛也描得粗了些,让她清秀的五官显得平凡甚至有些木讷。唯有那双眼睛,低垂着,偶尔在昏暗光线下抬起一瞥,里面藏着刻意收敛却依然锐利的光。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一个尖利的女声刺破嘈杂,带着浓重的苏北口音。一个身材壮硕、穿着桃红色缎面旗袍、头发烫成夸张波浪的中年女人叉着腰,挡在通道中间,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苏晚晴鼻尖,前头‘小茉莉’渴得嗓子冒烟了!磨磨蹭蹭想饿死老娘带的角儿啊还不快把热水送过去!
苏晚晴肩膀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刻意带上一种怯懦的口音:晓、晓得了,金妈妈,这就去。她抱紧水壶,加快脚步,侧身从那女人身边挤过,桃红色旗袍上浓烈的脂粉味呛得她喉咙发痒。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审视的、带着鄙夷和算计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金妈妈,仙乐斯后台的管事,出了名的势利刻薄。
她端着水壶,穿过弥漫着劣质香水、汗臭和食物混合气味的后台,走向更深处。喧闹的爵士乐和台下客人模糊的哄笑声透过厚重的帷幕传来,嗡嗡作响,反而让后台显得更加压抑混乱。几个穿着暴露演出服的舞女靠在墙边抽烟,眼神空洞麻木。角落里,两个穿着黑绸短褂、敞着怀露出刺青的打手正低声交谈,眼神像秃鹫一样扫视着过往的人,其中一个脸上斜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