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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断在一声沉重浑浊的叹息里。他抬起头,目光浑浊地扫过我的病床,扫过我脸上未消的青紫,掠过我打着石膏悬吊的手臂,最后,短暂地停留在被被子盖住的双腿位置——那下面,骨头大概还插着钢钉。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同病相怜、被命运车轮碾碎后的茫然和钝痛。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站起身,凳子腿刮着瓷砖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养了个好女儿啊!他突兀地冷笑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彻底的绝望。保研保了,法考也过了!结果呢争破脑袋抢那么一点奖学金,就为给老病爹妈贴补俩药钱……他弓着背往外走,脚步拖沓,争吧……争着抢着从六楼掉下来……争个屁!
病房门在他身后落锁。寂静重新淹没过来,比刚才更厚重,带着他残余的痛苦和我的窒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天快亮时,是李书记病房方向先炸开的锅。
尖锐的仪器报警声穿透几层墙壁扎进耳朵,比任何噪音都刺穿神经。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急促的呼喊李国华!李主任!醒醒!——然后是更混乱、更专业的设备推送和人员奔忙的声浪。
整个楼层都被惊动。隔壁的杨子似乎也被惊扰,发出几声压抑的哼鸣。
又过了很久,可能有一小时,外面走廊才恢复了一种紧绷的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压着沉沉的、死亡的气息。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人匆匆走过我的门外,在压低声音打电话:……对,情况危重,上ECMO了……家属情绪很不稳定,一定要小心处理……后面几句听不清了,但ECMO这个词像块冰滑进心口。那机器我知道,号称最后的手段,把全身的血液抽出来泵给机器,再把机器里的血灌回身体,像活人在体外造个假心假肺。
他妻子那绝望尖锐的哭号撕了一夜,此时竟消停了。大概是真累到极点,也或恐惧到了极点。
只有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把医院大楼的轮廓勾勒得清晰无比。一群晨起的灰鸽子扑棱棱落在对面住院楼的窗台上,像一群无知无觉的幽灵。
是张主任。市考古研究所的老张。他脸上带着熬夜过后的疲惫和一种焦急,直接坐在我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