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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入樟脑油。两滴三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滴入三滴。透明的油液迅速包裹了深褐色的漆片。
然后,她拿起那柄沉甸甸的牛角刮刀。刀柄圆润,带着岁月的包浆。她尝试着在碟中研磨、调和。起初,动作生硬而杂乱,刮刀与碟底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漆片顽固地抵抗着,油液四处飞溅。一股烦躁猛地窜上来,像宴会厅里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攫住了她。她猛地停下动作,刮刀重重顿在碟底,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起伏。
不行!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鼻腔里充满生漆那微苦的、略带刺激的气味。她想起沈师傅研磨时那低沉而规律的沙沙声,想起他全神贯注、仿佛入定般的姿态。
手稳,心静。那沙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苏黎再次睁开眼,努力压下心头的躁郁。她重新拿起刮刀,这一次,动作放缓了许多。她不再想着要立刻调和好,而是专注于刮刀与陶碟接触的每一个细微瞬间。感受牛角刮刀的弧度,感受陶碟底部的粗糙颗粒,感受漆片在油液中一点点软化、延展的粘稠阻力……她放慢呼吸,将全部心神都沉入这方寸之间单调重复的动作里。
沙……沙……沙……
刺耳的噪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稳定、如同潮汐轻抚沙滩的沙沙声。深褐色的漆片在油液中慢慢化开,与瓦灰粉融合,形成一团颜色均匀、质地细腻的膏泥。一种奇异的平静感,随着这有节奏的研磨声,慢慢浸润了她的四肢百骸。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喧嚣——庆功宴的碎片、失语的窘迫、手机沉闷的震动、周冉焦急的脸——像是被这单调的声音一点点推远、模糊,最终暂时沉寂下去。
调和好一小团新的漆腻子,苏黎拿起一块青瓷碎片,是碗底带着那道主裂痕的那块。她需要先处理掉裂痕边缘残留的、母亲当年失败的修补痕迹——那片发黑变硬的旧胶痕。
她拿起那把小锉刀,刀尖细如针芒。她屏住呼吸,将刀尖抵在旧胶痕的边缘,极其轻微地开始刮磨。力量必须控制得恰到好处——重一分,可能伤及原本的釉面,留下新的划痕;轻一分,又无法去除这顽固的旧痕。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次刮磨,都像在悬崖边行走,心悬在半空。那黑色的旧痕异常顽固,死死地咬合在裂口边缘,仿佛在嘲笑着她此刻的努力。
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她停下动作,挫败地看着那几乎纹丝不动的黑痕。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窗外。一丛茂盛的野草正从青砖缝里顽强地钻出来,叶子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透亮。她忽然想起沈师傅的话:旧痕不去,新漆不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