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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或者说,我的任何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微微挪动了一下盘坐的腿,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投向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声音飘忽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呓语的腔调:
大雄宝殿的佛像,要重塑金身……山门外的牌楼,也该翻新了……还有后山的塔林……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堆出来的他顿了顿,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虚无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金山银海……堆出来的,也不过是……泥胎木塑。
泥胎木塑四个字,他吐得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剜开了所有庄严表象下的虚无内核。他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宿命感:
你,我,还有这满寺的僧人……谁不是跪在这泥胎木塑前,求一个……心安
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落地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声。沉水香的气息浓得发闷。我僵立着,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最后的话,像淬毒的冰锥,刺穿了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幻想。原来在他眼中,佛是泥胎木塑,香火是金山银海,跪拜只为心安……所有神圣的、庄严的、被无数善信顶礼膜拜的东西,都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冰冷的交易和虚无的表演。他洞悉这游戏的本质,甚至带着一种掌控者的疲惫和厌倦在玩这场游戏。而我那点可怜的愤怒、我的举报、我视为救命稻草的账册……在他眼中,或许只是这宏大而荒谬的舞台上,一个微不足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插曲。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底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窒息。原来我所以为的挣扎和反抗,不过是蚍蜉撼树,徒增笑耳。
他看着我的表情,那布满血丝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意味,旋即又归于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漠然。
你师父,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他闭关静养,是好事。有些事,看开了,放下了,也就自在了。
自在了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至于你……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审视着,带着一种决定去留的决断,尘缘未尽,执念太深,强留在这清净地,于你无益,于寺……也未必是福。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不如……就此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