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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寮房那扇薄薄的门板,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礼貌,却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来了！终究还是来了！躲不过的清算。
门被推开一条缝,执事僧慧能那张线条冷硬、毫无表情的脸探了进来。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狭窄的光影里,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半边脸的轮廓,显得另一半更加阴鸷。他的眼神锐利如常,此刻却像冰冷的探针,在我脸上、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我刚换上的中衣上那被冷汗洇湿的痕迹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
明心师弟,他的声音不高,一如既往地平淡,却像钝刀子割肉,方丈让你过去一趟。现在。
最后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看着他,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他身后那深不可测的阴影。胸口空荡荡的,那本曾紧贴肌肤、带来无限恐惧又曾寄托一丝希望的账册,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虚无。也好,这样也好。我沉默着,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只是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抬起脚,迈步走向门口,走向慧能身后那片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
方丈的禅房依旧点着那盏熟悉的、光线柔和的落地灯。他盘膝坐在宽大的禅床上,背对着门,面对着那面空阔的墙壁。墙上没有佛像,只有一幅笔力遒劲的书法,写着四个大字：平常是道。灯光勾勒出他宽厚的背影,显得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祥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檀香的气息被驱散了。
慧能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留下我和那个沉默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