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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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孤独感和迷茫感瞬间攫住了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只留下她一人,在无边的寂静里沉浮。路过那家24小时便利店时,她走进去买了一个冰冷的饭团,机械地咬了两口,却如同嚼蜡,一股沉甸甸的石头感堵在胃里,再也咽不下去。
一、三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灵魂
老地方是街角那家开了十年的老火锅店,油烟味混着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像一层温暖的旧毛毯,总能轻易裹住她们疲惫的身心,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木质的桌椅早已被岁月和无数双手磨得油光发亮,墙上贴着泛黄的菜单,角落里的老式电扇慢悠悠地转着,发出规律的嘎吱声,一切都还是记忆里让人安心的模样。唐晚晚推门进去时,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凌芊芊和李小苒已经占好了靠窗那个熟悉的位置。桌上摆着三瓶冒着冷气的冰啤酒,金黄的泡沫正滋滋地向上涌,破裂,散发出麦芽的微醺气息。
来了凌芊芊抬起头,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两团化不开的墨,几乎要滴落下来,刚从甲方爸爸的魔爪里逃出生天,差点被他们那个‘五彩斑斓的黑’的Logo需求直接送走。她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客户执行,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客户永远是对的这面可笑的旗帜和这他妈的怎么可能实现的残酷现实之间,进行绝望的、永无止境的折返跑。昨天,为了满足客户那个荒诞的要求,她和设计团队熬干了最后一点脑细胞,P出了三十多个版本,结果还是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她毫无艺术细胞。
李小苒蔫蔫地扒拉着手里油腻腻的菜单,声音有气无力：谁不是呢。我们部门新来的小祖宗,把滚烫的咖啡精准地泼在了老板那件据说五位数的白衬衫上,结果呢黑锅哐当一声就扣我头上了,说我‘没带好新人’。我真是……她猛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把冲到嘴边的老娘不干了硬生生咽了回去。这话她念叨了快半年,可每次看到手机银行APP里那个可怜巴巴的余额,想到下个月雷打不动的房贷,想到老家父母期待的眼神和父亲那条需要进口支架的膝盖,那点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上周母亲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语气,至今还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唐晚晚脱掉沾着寒气的外套,露出里面皱得不成样子的衬衫,坐下二话没说,仰头就灌了半瓶冰啤酒下去。那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却丝毫压不住胸口那块沉甸甸的巨石：我昨晚又通宵了,改了第八版方案,结果客户轻飘飘来一句：‘还是第一版好。’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当时真想抄起电脑砸他脸上,可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下了。没办法啊,房贷它不认骨气,只认钱。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只有面前那口翻滚的红油锅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鲜红的辣椒在滚烫的汤底里起起伏伏,像无数个跳跃燃烧的小火苗。三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那份沉甸甸的疲惫,像吸饱了水的海绵,几乎要溢出眼眶,带着苦涩的重量。
你们说,李小苒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迷茫,仿佛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平静,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到底图个啥啊
凌芊芊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无奈和自嘲：图啥图不被房东扫地出门,图爹妈躺在医院时能交得起押金,图老了不至于抱着个破碗蹲在桥洞底下看夕阳她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可有时候我真觉得,就算把命拼进去,也未必能过上我们当年想象的那种‘生活’。就像那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以为自己在前进,其实不过是在原地兜着绝望的圈子,磨盘永远那么大,路永远那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