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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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上周,仅仅因为一份文件归档慢了半拍,就被领导当着全办公室的面,用极其刻薄的语言羞辱,说她能力低下、不堪大用。她当时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江边坐了三个小时,看着对岸璀璨却遥远的灯火,第一次对生活这个词产生了彻骨的怀疑。
三个人再次对视。这一次,眼底那点残存的犹豫和恐惧,终于被一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彻底取代。凌芊芊猛地抓起桌上那瓶还凝着冰凉水珠的啤酒,高高举起,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我们——
摆烂！三个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重叠在一起,像一道冲破压抑的惊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释放感。然后,三只酒瓶带着不同的力度和角度,砰地一声碰在一起,冰凉的酒液混着滚烫的、终于决堤的泪水,一起狠狠地咽了下去。那滋味,又苦又涩,却又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解脱的轻松。
那一晚,氤氲的火锅蒸汽里,她们聊了很多,很久。聊起刚毕业时那些闪闪发亮的梦想：凌芊芊想用画笔描绘世界的斑斓,李小苒渴望去最需要的地方播撒善意,唐晚晚则憧憬着一间飘满书香的小小书店。聊起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聊起对未知摆烂生活的忐忑,以及那一点点重新燃起的、对自由呼吸的渴望。她们郑重约定,在这段摆烂的日子里,要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善待自己,找回那些被工作无情偷走的时光碎片,一点一滴,重新拼凑起生活的模样。
二、悠闲到发慌的日子与彩票店的红光
第二天,唐晚晚在闹钟那刺耳的蜂鸣响起之前就醒了。她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形状古怪、像抽象画般的水渍印迹,足足愣了十几秒,才猛地意识到：她不用上班了。心脏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块,一种失重的慌乱感袭来,随即又被一种奇异的、轻飘飘的松弛感填补。她翻了个身,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松软的被子里,像一只终于找到洞穴的冬眠动物,任由暖融融的阳光一寸寸爬上床头,在被子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直到日头高悬,窗外的喧嚣渐渐鼎沸,她才慢悠悠地,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慵懒,起了床。
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工作群拖进了消息免打扰的深渊。然后,她近乎仪式般地把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了床头柜上,仿佛在封印一个躁动的过去。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得可怜,只有一瓶孤零零的牛奶,瓶身上的生产日期早已模糊不清。她看着那瓶过期的牛奶,反而轻轻笑了出来。换上一件洗得发白却无比舒适的棉麻衬衫,她第一次不是为了赶时间而出门,目的地是楼下的超市。
超市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活的实感。唐晚晚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在货架间穿梭,像在巡视自己的王国。看到饱满红润、带着清晨露水般光泽的草莓,她放了一盒；闻到新鲜出炉、散发着诱人麦香的法棍,她拿了一根；看到自己喜欢的牌子的酸奶正在促销,她毫不犹豫地拿了两排。这在以前,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她总是像打仗一样冲进超市,目标明确,拿了必需品就走,连多看一眼货架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原来,慢下来挑选食物的过程,竟也带着一种朴素的幸福感。
没有工作的日子,时间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粘稠剂,流淌得缓慢而悠长,像一碗熬得过头的粥。她们三人有个不成文的默契：不看招聘网站,不打听工作机会,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段混吃等死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