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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
子
在一切家具中,和人L关系最亲昵的,莫过于床和椅子。床多少有一点被动的承托与负载;椅子则透着主动的接纳与拥护。所以,我更爱椅子。
我爱椅子,逛家具店时最见得分明。任何材质款式的椅子,我都忍不住要看看、摸摸、坐坐。我喜欢金金博士沙发亚麻面料的手感;我喜欢美邦转椅的曲线;我喜欢藤椅的柔韧解乏和编织在经纬格里的自然的气息;我甚至还喜欢那些儿童椅:比如有一种像手掌一样的小沙发,我每次看到都要坐一坐,坐上去的感觉像被巨人的大手友善地握着——我想电影《金刚》里女主人公被金刚捧着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不过,我不太喜欢中式椅子。我觉得中式椅子过分注重了器物自身的美感,忽略了人的舒适需求。你看,胳膊需要就近支架起来,可它的扶手远远地横着,花哨、冰冷,透着一种爱理不理的傲劲儿;腰背需要曲线来抚慰,它呢,板着个脸,刚正不阿,叫你无法亲近。幸亏中国的鞋子没有通行这种美学,否则真的要“削足适履”了。还有脑袋,屁股休息的时侯,脑袋也想倚靠着放放松,可是中式椅子不给你这机会,很少见椅背过肩,就算个矮者能够得着,它也通过材质和形状来迫使你打消这念头。一把中式椅子很牛气地呆在那里,无声地告诉你:你没有可以依靠的,你只有自已挺起腰抬起头——莫非这就是“堂堂正正”?
于是,我遇到中式椅子,看得久,摸得多,坐得少。一把椅子,首先不是激起人坐的欲望,这多少有点不靠谱。我有时甚至想,这椅子其实更像一件戏装,它的主要功能不是让坐者舒适,而是把他打扮成某一种角色——梁山好汉们替天行道,不就要排个第几把交椅吗?
梵高画过许多椅子。我最喜欢那幅《梵高的椅子》。画中的椅子式样简洁到极致:两长两短四根木棒,长的让后腿,短的让前腿;三短八长十一根木棒,短的让靠背,长的让四条腿的格挡;亚麻草编的垫子,就是面板。椅子上放着一把烟斗和一包打开的烟丝。
那四条腿,与其说是腿,不如说更像楔子。顶端有适于锤击的平面,下半截细而尖。它不像是放在红砖地面上,倒像是钉在上面的。那烟斗和烟草的样子,像是主人刚刚起身离开;我仿佛听到包烟草的旧画布窸窣抻开的声音,伸懒腰一般。有时深夜看这画,看久了,会觉得它幻化成作者那些著名的自画像。它朴拙粗陋的模样,就是梵高单纯执着的灵魂的面影。
这画更透出一种深深的哀伤:烟具备好,主人哪里去了?椅子屏息等待。一百多年了,这等待已定格为永恒。这画如果换个名字,叫“物是人非”好呢?还是叫“物我一如”好?我不知道。梵高让一把空椅子传述自已的故事,真好。
我想说说我的椅子。